當河灣村漸漸陷入睡眠,皇帝卻站在窗前,望着寡淡的月亮,遲遲未曾入睡。

    子嗣的問題一直是他心頭之痛。他後宮妃嬪衆多,卻只有五個孩子。

    太子已逝,女兒也沒了一個。如今只剩下二皇子、三皇子和二公主。

    老二今年已經17,開始跟着他上朝聽政。老三還要再過上兩三年,才能入朝。

    長子去世後,他未立太子,隨着另兩個孩子年紀漸大,大臣們已經心思浮動。

    在這之際,他竟然憑空冒出來一個孩子,還是一個長相與他頗爲相似,天資聰穎、遠超常人的孩子!

    可他從未來過河灣村……那個孩子曾經被人抱錯過……程明達早早的將兩個抱錯的孩子收爲徒弟……

    皇帝目光沉涼如水,疑心重重。

    “吱呀”門被推開,桌上的燭光微微跳躍。

    “皇上,程大人來了。”李吉躬身稟報。

    “讓他進來。”

    “是。”李吉出門,朝守候在外的程明達無聲示意。

    程明達正正衣冠入內。早在雲淮去京城參加殿試的時候,他就已經在等待這一天了。

    只是沒想到皇帝帶人來河灣村轉了一天,竟然在大晚上派侍衛來叫他。

    他只好倉促起牀,穿戴整齊前來面見聖上。

    “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不必多禮,坐吧。”

    皇帝坐在桌子旁邊,指指一旁的凳子,讓他落座。

    李吉悄悄關上房門,守候在外。

    皇帝瞧向垂手而立的程明達,問:“沈雲淮是怎麼回事?你早就知道?”

    程明達跪倒在地,“聖上明鑑,臣真不知。當初,臣告老還鄉,想要再收一個弟子。聽人推薦,說照兒天資聰慧,打算見一見。

    恰逢燕飛從河灣村帶回表格使用方法,臣覺得能拿出這種表格使用方法的人,定有大才,想來河灣村看看。”

    皇帝默然不語,表格的事情他是知道的。程明達確實把表格使用方法上交給了朝廷。但這和沈雲淮,有何關係?

    “來到河灣村之後,臣不僅見到了小徒照兒,也見到了雲淮。兩人皆天資聰穎,臣愛才心起,便把他們都收爲徒弟。”

    “那時候,兩個孩子年紀尚小,並未長開,臣未發現雲淮的長相有任何異樣之處。”

    “後來,相處的時日漸長,即使偶爾覺得雲淮有一兩分熟悉感,卻想不起來究竟像誰。當時並未重視,想不起來就不了了之。”

    “等雲淮年齡越來越大,臣看他越來越覺得熟悉。等臣想起來他長得究竟像誰,卻無論如何都不敢確認。”

    “聖上明鑑,雲淮出生鄉野,與京城相隔十萬八千里遠,您的御駕又從未來過此地。臣怎麼敢想……怎麼敢想……”

    他欲言又止,皇帝明白他未盡之意。

    皇家血脈,不容混淆!程明達沒有明確的證據,是無論如何不敢把消息送往宮中的,否則一個混淆皇家血脈的罪名扣下來,就要吃不了兜着走。

    “臣,不敢妄言,更不敢拿這種沒影的事驚擾聖上。臣能做的就是悉心培養弟子,把他培養成國之棟樑,送往京城。”

    程明達垂首等待着皇帝的發落。

    皇帝轉着手指上的玉扳指,問:“兩家孩子抱錯又是怎麼回事?他們兩家又是如何發現的?”

    程明達望着地面,說出早與張梓若、沈明珠商量好的說辭。

    “張夫子和沈明珠同一日在廟中生產……孩子一日日長大,張夫子發覺雲淮既不像自己,又不像顧秀才,反倒沈明珠的孩子長得更像顧秀才——照兒和顧秀才一樣有一雙桃花眼。

    她疑心自己抱錯了孩子,找了廟祝婆婆確認,並向沈家解釋說明。兩家都捨不得自小養大的孩子,就乾脆一起養孩子,只不過把兩個孩子的姓氏換過來了而已。”

    皇帝沉吟片刻,又問了些關於沈家和沈明珠的情況,然後讓程明達離開。

    李吉再次躬身返回屋中。

    “走了?”皇帝揹着手站在屋中,望着牆上的掛畫,頭也不回的詢問。

    李吉恭敬道:“是,侍衛已經送程大人回去了。”

    皇帝轉過身,眸光沉沉地吩咐道:“明日你派人去打聽一下沈家和顧家的事情,尤其是沈明珠和張梓若的關係。”

    “是。”

    “你親自去叫幾個人。”皇帝唸了幾個名字。

    沒一會兒,李吉便把皇帝的心腹侍衛帶了過來。他默默退出,站的離屋子遠了些,又剛好站在皇帝只要稍稍揚高聲音召喚,他就能聽到的位置。

    院中各處值守的侍衛,身影幾乎和黑暗融爲一體。天上的遊雲漸漸遮擋住了月亮。

    “吱呀”門一聲響,幾位御前侍衛大步流星的出來,腳下不停直奔馬廄。

    李吉垂下眼睛,權當自己是個瞎子,默默的回屋伺候。

    次日,李吉派出心腹前去打探情況,男女宮人數名,男子就去找那些愛喝個小酒,愛熱鬧的男人,女子就去找那些愛嘮嗑的婦人,尤其是老婦人!

    不止他想到了這一招,同行而來的官員們,爲了打探敵情,也派人去打聽消息。

    聚在一起做手工活閒聊的村中婦人,成了他們的重點打探對象。

    丁招娣、李大妞等人忙着手裏的活,互相對視一眼,熱情的拉着這些新來的女子閒聊,差點沒把人家祖宗十八代給問出來。

    張梓若還沒出門,就收到了村民遞來的消息。

    她笑笑,打聽?隨你打聽!沈明珠實打實的在學院教了六年多的書,新的形象早已在村民心中紮下了根,且根深蒂固。

    加上長期以來,潛移默化的輿論引導,村民們的認知和口風早有轉變,皇帝他們會得到一個統一的、合理的答案的。

    而且,以村中人的警惕性,也根本不會跟打聽消息的人說實話。

    那些不好的過往,就讓它徹底埋藏吧!

    雲淮若要回宮,只會乾乾淨淨、風風光光的回宮!

    爲了不讓皇帝他們來到河灣村太過清閒,張梓若收拾過後,就去找他們了。

    不是說好要講學嗎?我拿了張表格過來,大家可以先排一個次序,看誰先開始講學?

    爲了不暴露身份,皇帝面對張梓若的熱情邀請,親自登臺講學。官員們一一排隊接上。

    張梓若帶領學生和村民們狂薅知識的羊毛。

    皇帝他們深陷疑惑解答的漩渦,個個聲音嘶啞的回到住處後,詢問下人,查的怎麼樣?

    下人慾言又止,在逼問之下,才吞吞吐吐的說:“聊了,聊了很多,被熱情介紹了很多東西,都是張夫子和沈夫子同款。

    小人被拉着,爲了不暴露身份,身不由己買了很多東西,都給帶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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