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市內的公交車,沒有放錢箱,統一由車上的售票員收錢發票。
“去哪?”售票員斜揹着一個包,問道。
元梔回答:“我想去市裏的廢品站。”
沒辦法,她沒找到江市的地圖,只能這麼說了。
售票員顯然對這個情況司空見慣,頭也不擡地道:“廢品站是後兩站,二分,找個座自己坐吧。”
元梔交了二分錢,收了個食指大的小票子,往車廂裏一看。
只剩下一個座了。
七十年代的車廂也是左右各兩個座,元梔一看見剩下那個座旁邊坐着的人就知道爲什麼只剩下這個座了。
原因就是旁邊那個座坐上的男人氣場太大了。
不說長相,光是那身筆挺的西裝就和這個簡樸陳舊的公交車格格不入。
而長相方面,雖然沒有看見正臉,但從男人的側臉,那高高的鼻樑,就可以看出不俗。
再加上渾身上下散發着一股清冷的高嶺之花的氣息,彷彿時時刻刻都在說:我很高貴,你們不配。
這是江市的年輕領導下來微服私訪了?
元梔沒有絲毫猶豫地走過去,在那個空座上坐下。
雖然只有兩站,但是不坐是不可能滴。
坐下的瞬間,她彷彿聽見車廂裏倒吸了一口涼氣的聲音。
元梔:······
旁邊這位兄弟應該不喫人吧。
此時正是黃昏,霞光漫天,天邊的火燒雲肆意妄爲。
霞光籠罩整輛公交車,透過窗戶,灑進來。
正在看窗外風景的男人被霞光披上了霓裳,也成了別人眼中的風景。
汽車緩緩停下,到站了。
但不是元梔的那站。
“你好,我到站了。”
正在欣賞美色的元梔鎮靜地點了點頭,瞳孔中印出男人英俊的面孔。
她起身讓路。
“謝謝。”男人禮貌地道謝,聲音也是意料之中的好聽。
男人下了車,元梔坐到了裏面的位置,看向車外。
正好對上了一雙深邃的眼。
元梔不躲不讓地看着對方,對方顯然愣了一下,對着她淺淺露出一個微笑。
很顯然,這笑意不存在任何勾搭瘦成竹竿似的小姑娘的意圖。
元梔也朝對方笑了一笑,霞光落進了她的眼。
霓裳也披上了她的身。
汽車又發動了,顛顛幾下,排出一尾氣,向着前方駛去。
“秦先生?”前來迎接重要貴賓的祕書輕喊了一聲這位秦先生,眼裏滿是敬意。
這位秦先生可是重要的貴賓,關於江市一個重要的舉措建設,就靠這位秦先生此次的視察了。
如果能合作愉快,那就是天大的好事。
不過,剛剛秦先生在看什麼呢?
祕書好奇地回想了一下:一輛公交車?
公交車有什麼好看的。
說來這位秦先生也奇怪,準備好的公車迎接不要,選擇自己坐了個公交車來。
“我們走吧。”被喊作秦先生的秦致遠收回目光。
······
“到站的下車,要上車的人先等下車的人下車再上來······哪位乘客給年紀大的讓個座?”
元梔將自己的座位給了一個老奶奶,在一片嘈雜中被擠下車。
忽地嘆了口氣:也不知道這個年代私造小汽車犯不犯法啊,老這麼擠,她遲早要擠成罐頭。
下了車,站點還不是直達廢品站,還得再走幾步路。
找了個路人問了問路,拐了個彎,就到了終點的廢品站。
廢品站從外表看就是一個大院子,上面一個大牌子寫着江市廢品站五個大字。
巧的是,廢品站的旁邊就是收購站,專門收購糧食藥材之類的,比起冷清到門可羅雀的廢品站顯得格外熱鬧。
兩者皆是集體性質的單位。
雖然廢品站聽着不好聽,但是廢品站裏不僅僅有廢品,還會收一些金屬物件。
比如廢棄的電子產品,壞掉的桌椅,以及下水溝的鐵蓋之類,這些都算是比較值錢的。
平常老百姓可以拿這些去廢品站換點一銀半兩,而廢品站收這些自然也是有些用處的。
像金屬之類的就融了重新造,算是一種簡單的循環再利用了。
看守廢品站的大爺正躺在大門處的躺椅上悠哉的拿着刺刺拉拉只剩下一半的蒲扇搖。
若是有視察的人來,這大爺自然不會擺出這麼一副快活姿態。
同樣的,來的是元梔這樣的半大孩子,大爺同樣不會放在眼裏。
元梔看着大爺的樣子,着實有些羨慕了。
她想要的養老生活要求不高,其實像大爺這樣的就差不多了。
其實,她可以少走四十年彎路的。
她走上前,打了個招呼:“大爺好。”
大爺睜開半眯的眼睛:“小妮子,來賣瓶子報紙?”
元梔搖頭:“大爺,我不是來賣廢品的,我想買點。”
一聽是買,大爺的眼睛完全打開了,看了一眼元梔的穿着,心裏有了數。
廢品站雖然收廢品,但是也有不少人來買。
因爲廢品站的廢品便宜啊。
像缺胳膊瘸腿的桌椅櫃什麼的,都是按廢品的價格進廢品站的,想要買出去只要再添上一點就行,總比外面買的划算。
至於買的是壞的東西這回事,要進廢品站買東西的人自然不會在乎這些。
桌子椅子缺了腿,找根木頭隨便安安,能立住了就行。
當然,還有的就是一些小孩也喜歡來,因爲廢品站有時候會收進來一些小人書。
“行吧,你進去吧。找好要的東西,拿出來算錢。”大爺揮了揮他手裏的蒲扇,示意元梔自己進去,隨後又閉上眼睛歇息了。
元梔走進廢品站,一眼望過去就是一堆一堆又一堆堆積成了小山的廢品。
這廢品站也真難得找得到這麼大院子的地方放廢品了。
這些小山中夾雜着各式各樣的東西。
只有想不到,沒有看不到的。
破了的碗、花瓶、缺了門和底座的櫃子、碎成渣還沒掉的鏡子、爛的只剩下一半的沙發、亂七八糟像鬼故事裏的破牀單······
像其中一個小廢品山,它的底座竟然是一張牀。
不過,這張牀是空心的,只剩下一個架子了。
腳下都是東西,磕磕絆絆,元梔艱難地邁開腳,開始尋找她想要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