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姚芝卻一反常態,一問三不知,也可不肯說自己最近做了何事。
“說來奇怪,”葉炅專心致志地剝着橘子,“這姚芝也不是個善茬兒,怎麼這事兒就這麼容易就了了?”
沈渺渺專心致志的喫着剝好的橘子,眉頭輕挑:“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做了虧心事的人,鬼還沒敲門,就先怕了。”
葉炅眉頭微蹙,冷哼一聲:“姚芝平日裏爲非作歹多了去了,她現在這樣就是報應!”
這哪裏是報應?分明就是心虛。
自己如今靠上了雍王府,姚芝無端被悶頭一頓打,自然會疑心是自個兒做的。
可是之前她做的那些個手腳也是斷然不能公之於衆的。
如此一來,她畢竟不肯說實話,就只能夠兩眼一摸黑的瞎折騰。
再退一步來說,這事兒跟她沒有半分關係,就是姚家查出來了,也得先給她賠不是!
“別管其他人了,”沈渺渺眉眼略微彎了彎:“最近這幾月我要與雍王一起去往樊國,京城中事就勞煩你照看了。”
自己這個朋友一直以來都極有主張,而且和冷麪戰神雍王一起出去,也不用怕。
“這有什麼?只管交給我就是。”
葉炅說着又嘟囔了幾句:“一看你這樣子,就是沒有和其他人交代好,我還得去幫着你應付桑兒和初冬……”
沈渺渺自然又是一番安撫,許下種種條款方纔堵住她的嘴。
此後幾日,府中上下一直都在如火如荼的準備。
除了衣食住行之外,最重要的莫過於醫藥銀兩,對此,柳風表示不必擔心。
“可收拾好了?”
是夜,夜風清冷,沈渺渺披着薄襖立在窗前,小腹微微隆起一團,神色柔和。
“好了,王爺放心。”沈渺渺略微頷首,“聽聞樊國四季如春,這次當能好好領略了,哎喲……”
“怎麼了?”容鈺神色一緊,“可有何處不適?”
“是它在踢我……”
沈渺渺輕輕地拍了拍肚皮,嗔怪一笑:“調皮蛋!”
如此一幕,容鈺看得神色微暖,過了好半晌,方纔想起來自己的目的。
“此行或許會有人意圖不軌,你只管放心就是。”
說完這話,容鈺也不去看沈渺渺的反應,闔上窗子轉身離開。
馬上就要到深秋,原本也不用如此着急去往樊國邊境,只是沈渺渺肚子一日大過一日。
京城耳目衆多,而且後面天氣愈冷愈發難以行走,便也只有路上早早出發。
一行人輕車簡行只扮做做平常商戶模樣,只是途中到底有無暗衛相護,也是二話了。
“咕咕咕……”
馬車行駛之中,車窗之外,卻傳來鴿子咕咕的聲音。
沈渺渺撩開簾子一看,眼前一亮,把腿上的信取下,一目十行,末了,卻只淡淡一笑。
“這是什麼?”
容鈺在一邊端着茶水,一本正經,像是他本應就在馬車之中一般。
“是京城來信,說是有些人不只是麻雀想當鳳凰,而且還是個實打實的白眼狼。”
沈渺渺哂笑一番,毫不在乎地將信件遞給容鈺。
“本王就說,太子怎麼一而再再而三地在青樓做出荒唐事?”
容鈺淡然一笑:“不過這事侍女忒不知好歹了,分明是你給他的機會,轉頭卻又叛敵。”
“人心不足蛇吞象罷了。”
沈渺渺施施然地毀了信件,這才擡了擡眼皮兒:“不過那個叫秋菊的倒是衷心,也不枉費我花些銀子救她老母。”
秋菊是沈沛兒的貼身丫鬟,原本是極爲忠心之人。
可偏偏前不久,家中老母患病,沈沛兒卻硬生生的扣着人也不給銀子,眼看着老人家就要魂歸西天,反倒是沈渺渺施以援手。
至此,秋菊也會三不五十的來些信件,倒也算得上是有用了。
“當初我給那個侍女機會,也是存着讓他跟沈沛兒打擂臺的心思。”
“只可惜,”沈渺渺嘆了一口氣:“雖然入了太子府,可終究只是一個侍妾,比不得沈家姑娘金尊玉貴。”
“現如今也只有說說我的壞話,方纔能夠把着沈沛兒不放了。”
嘴上說着可惜,實際上,動作依舊不緊不慢,可見,並未放在心上。
天色漸黑,柳風吊兒郎當的,扣了扣車廂門。
“兩位,天黑了不好趕路,前面翹着有個客棧,不如就將就一晚上?”
這話聽起來沒毛病,可那語氣之中卻是濃濃的調侃之意。
容鈺坐直了身子,“如此,我們就在前方落腳吧。”
沈渺渺緩步下車,小小的客棧門前拴着幾匹高頭大馬,瞧着風塵僕僕,客棧之中,又是一片喝酒嬉鬧之笑聲。
容鈺不着痕跡的走在前面,一進去,迎上來的不是掌櫃和小二,卻是一個高壯之人。
“哎喲,咱們今兒可真算是出來對了。”
那高壯大漢上下打量了一行人,看到沈渺渺的一瞬間,眼前一亮:“這位小娘子是從何而來?要去到何方啊?”
“跟着小白臉兒,有什麼好的不如試一試大爺,我這樣的?”
容鈺腳步頓了頓,打了這麼多場仗,頭一次被稱爲小白臉兒,這感覺當真是新奇的很。
還沒說話,就看到櫃子旁站起來一人,手上的九環大刀還稀稀瀝瀝的滴着血。
“跟他們說這麼多廢話幹什麼?”
九環大刀面色通紅滿身酒氣,邪肆的眼神只往三人身上瞟:“這一看就是三個肥羊羔子,還不快點幹活?!”
這人大約是老大,話音一落,身後大門砰的一聲關得嚴嚴實實。
柳風面色一變,手裏就扣了幾瓶藥,沈渺渺眼珠子一轉,連忙拉住。
“小女子這廂見過幾位官爺。”
沈渺渺柔柔弱弱的行了一禮,擡眼之際,眼波盈盈,楚楚可憐的韻味和沈沛兒學了個十成十。
“還請幾位官爺恕罪,我與哥哥被奸人坑害,家道中落父親落獄。”
“如今,正要往異國他鄉而去,求求幾位官爺行行好,給我們三人留下買命錢吧!”
能夠出來幹打家劫舍這種缺德事兒的,人品肯定不怎麼樣,但是對於官府必然是深惡痛絕。
果然,那爲首的九環大刀壯漢一聽,“這些個狗.娘養的朝廷命官!淨幹些偷雞摸狗不着調的事兒!”
說着,又狠狠地啐了一口,“看你們仨倒是老實,把身上銀錢交出來!爺給你們留幾個碎銀子!”
容鈺眸子微垂,轉瞬之間就想明白沈渺渺爲何如此。
他們出京城之事,雖然人盡皆知,可沈渺渺越發顯懷,便不能過於引人注目。
“這是我們身上所有的銀子了。”容鈺擡起眼來,長身如玉,面寒如鐵,卻也不引人討厭。
“還請官爺留個手……”
九環大刀壯漢看着手上的錢袋子,略微翻了翻,又拿出一張銀票並幾個碎銀子丟給他們。
“看你們三兄妹也是苦命人!走吧走吧!”
說着揮了揮手,可是大門依舊緊閉,一瘦高男子猛地躥了過來。
“大哥!不能放他們走!”
容鈺猛的凝神,渾身蓄力。
一觸即發之際,卻聽那瘦高個兒大聲嚷嚷:“你和大牛哥都娶了嫂子了!難道就要忘了我這個弟弟嗎?”
這麼聲音一大,就聽出了特意延長着的稚氣。
被視作獵物的沈渺渺一時之間有些哭笑不得。
看這人不過十多歲的樣子,只是骨架大些,看着纔像是個大人,竟然就想着要娶媳婦了?
【宿主這就不懂了吧~這叫有憂患意識——】
虛擬茶杯犬浮在空中,賤賤地歪着腦袋甩尾巴,暗戳戳的用尾巴打瘦高個的臉。
【那我看你就有點缺憂患意識。】
沈渺渺在心裏猛地翻了個白眼,一轉眼,又成了楚楚可憐的模樣。
“這位小哥,還請恕小女子不能從命。”
眉間微蹙,眼簾一垂,彷彿受了無盡委屈。
“我家裏原本做些小生意,卻不想惹了了不起的人物,我才新婚半年就沒了孃家,如今,只有我丈夫和這腹中孩兒了……”
如此一說,沈渺渺當即柔弱無骨的倒向容鈺。
不得不說,雍親王果真從小聰慧,紅着耳根一把,將人攬到懷裏:“看幾位壯士也並非毫不通情達理之人,我夫妻二人,若非朝廷奸佞當道,也不必落到如此境地!”
一個柔弱女子,兩個白面書生,看着實在是沒什麼攻擊力。
“唉,這世道都是苦命人,俺叫石頭,”爲首的壯漢把胸膛拍得梆梆作響:“今兒咱們兄弟幾個幹了一票大的,我請你們喝酒喫肉!”
柳風收好準備,隨時扔出去的藥瓶子,目光似有似無的落在石頭腰間的錢袋子還有桌子上的大刀上。
這掌櫃的都被殺了,又搶了他們的錢,這請的哪門子喝酒喫肉啊?
又過了半柱香,後廚的方向傳來一陣悉悉嗦嗦的動作,又是一彪形大漢,帶着一對夫婦,端着酒菜過了來。
“菜來了!”
石頭嘿嘿一笑,看着還有點樸實,見柳風看着刀,又笑了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