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茂維掀開營帳門簾,隱約可以看到,天險之城當中的火光,鼻尖恍惚還能夠聞到幾縷血腥和燒焦的肉味。

    這是樊國人在安葬他們的勇士。

    但可惜,星利國的勇士,卻要永遠留在異國他鄉。

    只有血洗恥辱,方纔能帶勇士回程!

    而另外一邊,看着熊熊火光慢慢的融化血色堅冰,燒壞將士容顏,金玄拿開捂住口鼻的帕子,眸色沉冷。

    “你如今說的好聽,但如果咱們要是把老底都交給你了,又怎麼保證,你不會趁機逃跑呢?”

    金玄此刻,方纔摘下了大大咧咧沉迷酒色的面具,“你並非我國之人,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我們又如何信你?”

    既然問出了他們在意的問題,那麼這事情就有得談!

    沈渺渺神情微微一亮,“我並非樊國人,但是你們難道不會因爲這一點而高興嗎?”

    此時此刻,沈渺渺像極了惑人心魄的精怪,循循善誘:“你們各自勢力盤踞一方,將礦產,航運,藥材,戰馬還有所剩無幾的商業,都緊緊的攥在手心裏。”

    “不就是爲了能夠在樊國獲得一席之地嗎?”

    此刻大家沒必要遮着掩着,衛澤神色就越發陰鷙幾分:“你既然知道,還敢攪.弄咱們的棋局?真是膽大妄爲!”

    “那又如何呢?你們自認爲掌控樊國勢力頗多,但面對我一個外來之人,卻束手無策。”

    沈渺渺輕笑一聲,無不譏諷:“由此可見,這些勢力也並非完全掌控於你們之手!”

    被戳到了痛處,他們好歹是樊國世家,可卻不得不聽命於人。

    衛澤神色一變,寒聲道:“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想說,你們難道就不想試一試,讓樊國真正的獨立嗎?”

    沈渺渺面上緩緩綻開一抹笑,妖豔而又從容,“只要逼退星利國,斬斷身後勢力,樊國從此之後就可以真的獨立。”

    “而你們……”沈渺渺環視一圈,輕聲道:“就是真正的世家!是功勳彪炳的開國功臣!不會再受制於人!”

    這話一出,四大家的人面面相覷,都從對方的眼底深處看到了一抹試探和狂喜。

    若是當真如此……他們的勢力絕對不會僅僅是如今這般!

    但是也僅僅只是一瞬間而已,這次開口說話的,確實一直不顯山不露水的馬家。

    “沈國師當真是好口舌,讓咱們幾個心旌動搖,險些就要喜不自勝。”

    死守城門的將士是馬家的,沈渺渺此刻對馬家多了許多耐性,卻不得不提醒自己,這位馬家家主,一看也不是個好惹的!

    “可是沈國師,你說了這麼多,也不過是空口白牙的紙上談兵而已。”

    馬家家主朝着火化的將士深深鞠了一躬,這才直起身,一字一頓:“你的誠意呢?”

    “我的誠意,就是逼退星利國二次進攻。”

    沈渺渺目光堅定:“他們這一次退兵,必定不會善罷甘休。”

    “你們只需要把手上的將士給我一部分,以我帶領,逼退星利國!”

    “到時候,好處,你們難道還能少了嗎?”

    二次對戰?

    四大家對視一眼,都是心照不宣的一笑。

    把自己手上的勢力恰當的交出去一部分,然後讓這位沈國師,用自己的兵力去抵禦強敵。

    若是成了,樊國也算是給其他勢力給了警告,四大家順理成章的斷尾,脫離控制。

    說自己禦敵有攻,從此之後,就是開國功臣,地位更上一層樓。

    若是不成,星利國獲勝,那麼同樣的,他們也能夠說是沈渺渺從中挑撥,與四大家無關。

    然後利用隱藏起來的勢力,在樊國重新紮下根系。

    無論哪種情況,對他們而言都是有利而無害的。

    “沈國師既然都已經這麼說了,那確實是有幾分誠意在身。”

    馬家的扭了扭脖子,“我馬家做的是戰馬生意,能夠給你半數戰馬,至於你所說的兵權勢力,你大可去問馬元青。”

    有了一人表態,後面的也就順理成章了。

    “我家做的是水運,樊國水系衆多,河道通達,可以用航道爲你輸送糧草藥材。”

    楊毅又恢復成了風度翩翩的模樣,“只是我家養的多是水兵,也不知對你有無用處?”

    金玄嗡聲嗡氣的,不過也答應提供兵器,誰叫他家裏有礦呢?

    而衛澤,之前在都城丟了個好大的臉,這會兒繃得緊了,方纔冷冷一笑:“我家世代出文官,在朝堂上脣槍舌戰最爲在行。”

    沈渺渺知道這羣人心裏面肯定有自己的小九九,但是他們能夠拿出些有用的東西,就已經是極好了。

    “那咱們這就說定了,日後就得仰仗各位家主了。”

    話雖如此,可看她信心滿滿的模樣,顯然並未放在心上。

    時光荏苒,匆匆十日而過,天險之城修繕得差不多了,糧草藥物刀劍也在陸陸續續的運來。

    柳風端着一碗烏漆摸黑的藥汁:“喝了!”

    柳大神醫見不得病人不遵醫囑,此刻,臉黑的和鍋底一樣。

    沈渺渺微微笑了笑,接過藥碗一飲而盡,眼睛卻還一動不動地盯着沙盤。

    “你先去休息一陣子吧,”容鈺見她這副模樣,也不禁皺眉:“我在營帳中守着。”

    沈渺渺抹了把嘴,搖了搖頭:“星利國的探子最近不安分,進進出出,不知多少趟了,還是得率先做些準備的好。”

    而另外一邊,星利國營帳之中,姜茂維拿着最新打探到的消息,脣角勾起一抹笑。

    “果然!我就說一個彈丸小國,怎麼可能和大朔交好到讓雍王替他們帶兵打仗!原來不過只是沈渺渺的關係而已!”

    姜茂維終究是忍不住低低地笑出聲來。

    如果說只是雍王私人和樊國交好……那麼這事兒可就有趣了。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也不知道大朔皇帝得知此事是什麼想法。

    “來人!宣諸位將軍一聚!筆墨伺候!”

    不多時,一封密信已經完成,灰白的鴿子消失在天際,朝着大朔京都而去。

    營帳的門簾被猛地掀開,幾個穿着甲冑的彪形大漢,大搖大擺的走進來。

    “姜大人!您叫我們幾人前來是有何事?”

    姜茂維擺了擺手:“諸位將軍客氣都坐下吧,想必大家對咱們的處境也有了解。”

    “雖然鄰靠樊國,可是咱們身在苦寒之地,沒有地方耕種,近些年,能夠供牛羊喫的草場也越發的少了。”

    “他奶奶的,要我說就把樊國吞了算了!一羣小兔崽子!”

    最先說話的那位將軍大馬金刀的坐着,恨恨不平:“若不是這次有大朔雍王橫插一腳,咱們早就攻破北境長驅直入了!”

    “就算是咱們攻破了北境,也沒辦法,整個喫下樊國。”

    姜茂維將自己打探到的情報又說了一遍,“這些事情本該儘早稟報各位將軍,但如今大家知道也不晚,衆多勢力虎視眈眈,我們只能喫下一部分。”

    這麼說着,又在沙盤上畫拉了一下,在場的將軍看到他指的那個範圍,均是眼前一亮。

    此處靠近北境,但是難得的是水草肥沃,四周繁華,商貿恆通,城池周邊更有耕地環繞!最重要的是依山而立,易守難攻!

    只要拿下了這塊地,那麼邊境各國商貿互通的一個點就被他們掌握在手中,這可是白花花的銀子啊!

    再者說來,耕地那麼多,穀物產量自然也好,到時候他們就不用擔心冬日裏老人小孩捱餓了。

    “此地因地制宜,土壤肥沃,咱們看上了別家難道就不會看上嗎?”

    狂喜之後,尚存理智的另外一位將軍擔憂道:“而且還有那位沈國師,她可是個攔路虎!”

    “別家我可管不着,就算是勝了敗了,也與我無關。”

    姜茂維看着沙盤上的地圖,緩緩露出一抹猙獰笑意:“此處離我們最近,只要撕下這一塊肉,就足夠我們休養生息多年。”

    “到時候,到底要不要再來找小羊羔,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雙方制定了計劃,接下來的事情就變成了排兵佈陣的對決。

    星利國這邊看着沙盤上肥沃的土地,摩拳擦掌,又派出了探子前去查看沈渺渺的情況。

    “我的個祖宗!星利國眼看着就要打過來了,你怎麼還這麼悠閒呢?”

    柳風向來是個咋咋呼呼的性子,“怎麼瞧着你是個胸有成竹的?”

    “我哪一次不是胸有成竹?”沈渺渺伸了個懶腰,扶着肚子走了幾圈:“星利國打的算盤用腳趾頭也能夠想到。”

    大概覺得被侮辱了,柳風一甩袖子,憤憤不平的離開。

    而另外一邊,探子回報了情況,只說樊國北境一片安樂,好像當真以爲他們已經褪去,只忙着修繕房屋。

    姜茂維不屑的冷哼一聲:“果真只是婦人,目光短淺,不足爲懼。”

    從此刻開始,之前袁援軍突起救下北境的沈國師,在姜茂維眼裏,就成了一個混日子的小姑娘。

    全然忘記折損重騎兵之時的恐懼。

    而沈渺渺,對於星利國的探查自然並非無知無覺,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她自然也早有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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