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子璉脣角微不可察的一鉤,往旁邊退了退,讓皇帝能夠更好的看到武將。

    “哦?鎮南候?”

    皇帝眸子微亮,“你當真願意走這一遭?”

    鎮南候楚故原,也是東征西戰的一把好手,曾經在大朔飄搖的時候,死守南疆數年,硬生生沒有讓南疆領土丟失一分一毫。

    爲此,得封鎮南候。然而,封侯之後,楚故原推說之前征戰傷了根本,一直閉門不出,在朝堂上也是個鉅嘴葫蘆。

    這一次,他主動出面攬事兒,倒是讓許多人都意想不到。

    “是!”

    楚故原沉聲道:“太子殿下原本爲的是去商量漕運一事,對星利而言,原本就是互通有無,合作共贏之舉。”

    “但是沒想到星利如此小人!竟然敢囚禁太子殿下!老臣不才,廉頗雖老,尚能擎弓!”

    “懇請皇上,讓老臣掛帥出征,狠狠地給背信棄義的星利一個教訓!”

    “好!”

    皇帝大喜,立馬就下了聖旨。

    容子璉微不可查的一笑,鬆了一口氣。

    原本在程老回到京城之前,皇帝就應該指派將帥去接手。

    但是京城之中,各種勢力橫行,武將和世家牽扯不清。

    世家重,則皇權輕,皇帝自然是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的。

    可是鎮南候卻不一樣,這麼多年在朝堂上寂寂無名,但是之前領軍打仗之才,所有人都有目共睹。

    實在是再好不過的人選。

    下朝之後,鎮南候領了兵符,立馬出京點了兵馬,後日就要出發。

    容鈺想着今日之事,不由搖頭失笑,自己這個皇兄……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皇叔。”

    有清潤的嗓音在身後響起,“皇叔,好久不見,侄兒甚爲掛念。”

    容子璉快步上前,脣角的笑意像是春風拂面:“皇叔覺得,鎮南候如何?”

    “老驥伏櫪,志在千里,能夠蟄伏這麼久,想來行軍打仗,也是一把好手。”

    容鈺輕飄飄的看了容子璉一眼,果然見他神色微僵。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星利就算元氣大傷,也不是那麼好對付的。”

    “好侄兒,珍重。”

    容子璉脣角的笑意消失不見,只冷冷的盯着容鈺的背影,神色分外,陰鷙。

    直到身旁不知何時出現了個內侍,容子璉這才猛地回過神來。

    “四皇子?”

    年老的太監笑眯眯的,出口的話卻毫不客氣:“您發什麼愣呢?太后娘娘說想你想得緊,讓奴婢接您過去用午膳呢。”

    太后娘娘……容子璉脊背微不可察的一僵,隨後,臉上條件反射一般,露出笑來。

    “那就有勞周公公了。”

    周公公眯着眼笑了笑,不再答話,帶着容子璉往慈寧宮走去。

    香菸嫋嫋,瑞獸香爐旁邊站着一位貴婦人,看着大約四十左右的年紀,眉眼帶笑,皮膚白皙,就好像慈眉善目的活菩薩一般。

    “孫兒子璉,拜見皇祖母!”

    容子璉跪在地上,聞着馥郁的香氣,背後的冷汗卻一點一滴地滲透了脖頸。

    太后眉眼溫潤,仿若未聞,只輕輕的擺弄着茶具,偶爾有一兩聲釵環之聲響起,襯得室內越發安靜。

    “璉兒來了,瞧瞧哀家,年紀大了,耳朵也不好使,讓璉兒受委屈了。”

    不知過了多久,太后終於開口,容子璉拖着發酸發疼的腿,卻半點不敢露出不適來。

    “是孫兒叨擾了皇祖母。”

    太后嗔怪的看了一眼容子璉,“說什麼呢?祖母知道,外面的事情又多又雜。”

    “不過璉兒如今越發能幹了,祖母也能放心不少。”

    太后轉過臉來,容顏皎好,脣角微勾,眸子裏卻沒有分毫笑意。

    “祖母!”

    容子璉低呼一聲,小心翼翼的道:“孫兒之所以推舉鎮南候……是因爲她這些年並不顯眼,所以……所以……”

    過了好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容子璉低垂下頭:“沒有事先徵得祖母同意,還請祖母責罰!”

    太后沉沉的看着容子璉,脣角笑意不變,眸子裏有冷光一閃而過。

    “好孩子,說什麼呢?”

    說着,親手端起一盞茶來,“璉兒做事情,祖母一向是最放心的,來,喝杯茶。”

    容子璉深吸一口氣,擡起眸子,過了好半晌,才慢慢接過茶盞。

    低頭狠狠喝了幾口,從喉嚨到胃,都泛起一股熱疼,可是太后還沒有再開口,他就不敢停。

    “好喝嗎?”

    太后看着他的模樣,眸子裏泛起一絲笑意,容子璉也跟着笑了,“好喝。”

    “可是哀家卻覺得,茶之一道,貴在純粹,和這蘇合香混在一起,反而失了味道。”

    太后冷冷的盯着容子璉,輕聲開口:“算起來,皇后也算是哀家的侄女,你就算不叫哀家皇祖母,也要叫上一聲姑祖母。”

    “鎮南候,他的妻子從前是皇后的手帕交,讓他去也並無不可,這次,就算了。”

    容子璉聽了這話,終於鬆了一口氣,一時之間,只覺得背後的衣裳竟是溼透了。

    “好了,你平日裏也累了,下去歇着吧,用了午膳再出宮。”

    太后揮了揮手,顯然是不想再見他。

    容子璉屏息凝神,直到出了慈寧宮正殿,方纔覺得自己喉嚨火燒火燎的疼。

    那一盞茶,是用沸水剛剛沖泡好的。

    太后娘娘平日裏青燈古佛,看着最是慈眉善目,可是實際上,後宮朝堂牽一髮而動全身。

    僅僅是他知道的,京城裏有一些耳熟能詳的風波,就有許多是太后一手授意。

    他雖然是皇后所出,但是從小,歸於太后教養。

    就連皇后,在太后娘娘這個姑母面前,那也是大氣不敢出。

    原因無他,因爲太后並非是皇帝的親生母親,而太后的親兒子,這曾經最有可能坐上皇位的人。

    然而,奪嫡之爭到了最後,上位的竟然是一個卑賤之人出生的皇子!

    太后又怎麼可能甘心?於是她設計那位皇子登基時元妻死去,立了如今這個,出身於自己母家的皇后。

    甚至聯合前朝,瓜分權利,如今,十幾年過去,大朔好不容易又起戰事,不就是奪取兵權的大好機會嗎?

    “四殿下,”周公公仿若鬼魅一般出現在容子璉旁邊:“這是冰片,含在嘴裏舒服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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