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程時今也不需要他承認什麼,揮了揮手,“帶下去,嚴刑拷打,問出同夥來。”
旁邊那個最開始被帶進來的男人目眥欲裂,猛然爆起,卻也只是一瞬間就被鎮壓。
星利軍營之中,守將心裏無端的亂了許多。
“程時今這個老不死的怎麼又回來了!”
守將咬牙切齒,“不知道他手上還有沒有那勞什子東西!真他媽的晦氣!”
正擔心着,外面忽然進來一個小兵,慌慌張張地捧着盒子。
“將……將軍,就是剛纔忽然有人送過來的,裏面……裏面……您自己看吧!”
守將看那小兵的模樣,心裏越發不安,把盒子打開一開,血腥味撲面而來,雖然凌亂骯髒,卻也看得清面容。
是大朔軍中的眼線!
程時今……果然是個老不死的!
邊境這邊,程時今抓到內奸,找到了毒物,有柳風在旁邊輔助,自然是藥到病除。
這次送的東西,自然也就是示威。
三日之後,兩軍集結,星利守將的臉色難看得厲害。
“程時今!你卑鄙小人!在我們水裏放了什麼東西!”
兩軍對峙,相隔不過十幾米和一到城牆,守將聲嘶力竭的聲音遠遠傳來,直讓程時今覺得神清氣爽。
柳風一襲銀鎧,跨坐於馬上,自有一股風流模樣。
“別生氣嘛,不過是味道難喝而已,沒毒的!”
柳風的聲音隨風飄過去,輕輕巧巧的盪漾着幾分笑意,星利守將氣得胸口疼。
只是難喝?看着好好的一瓢水,清澈見底,到嘴裏卻比黃連還要苦十倍!
星利多草原,邊境更是苦寒,諸多將士就指着那幾口井過活,喝水煮飯燒菜缺一不可。
如今,全軍將士已經許久沒有喫過一頓正常的飯菜了!
“卑鄙無恥!都給我上!”
星利守將氣得頭腦發暈,一聲令下,身後數十萬將士就開始拼殺。
衝在最前面的,還是重騎兵,渾身上下就連戰馬都裹着盔甲,衝撞力很是驚人。
柳風冷眼看着,“投石車,放!”
包裹了火油的巨石投擲出去,像是隕石墜落,在滿滿當當都是人的地面上,砸出一個個大坑。
這是沈渺渺之前在樊國守城時,用過的巨型投石器,臨出發之前,交給了柳風。
重騎兵首當其中傷亡慘重,在戰場上狼狽的躲閃。
“他奶奶的!”
星利守將狠狠地啐了一口,他曾經參加過樊國北境的戰爭,自然也認得那東西。
“來人!上登雲梯!強攻!”
若是他這一戰敗了,那麼就算是他回去也沒有落腳之地,不如背水一戰!
程時今此刻一時間,也不知道該佩服星利守將的孤勇,還是感嘆他的愚蠢。
此處城牆不高,用登雲梯也可以,但是在弓箭和投石車的攻勢下用登雲梯,這根本就是用人命來填!
大概是因爲有了破釜沉舟的勇氣,陸陸續續當真還有幾架登雲梯靠上了城牆。
“澆火油!”
一聲令下,早就準備好的火油兜頭而下,隨即又有一個又軟又沉的布袋子砸了下去。
這是什麼?沙子?
星利士兵腦子裏有念頭一閃而過,下意識的揮刀,淺黃近白的粉末灑了一身。
下一瞬間,粉末所到之處火焰漂浮,加上之前的火油,從城牆根開始,就陷入了一片火海。
程時今就算是見多識廣,此刻也有些傻眼,“這……是什麼?新的炸彈?”
柳風脣角微勾,搖了搖頭,“這是天助我也,之前看雜書,裏面說有粉末能夠瞬燃,火焰漂浮,經久不衰,但溫度不高。”
“我覺得好玩兒,特意尋了,又重新煉製一番,實在想不到,配合火油竟然這麼好用!”
城牆上的將士看着柳風白嫩的臉皮,不知爲何,從腳底冒起一絲涼氣來。
柳風笑得人畜無害,“我就是個江湖野大夫,別怕啊。”
去他孃的野大夫!這根本就是活神仙啊!
大朔士氣大振,眼看着星利陣營大亂,頓時衝出城門,砍殺起來。
半日過後,一片屍山血海,程時今坐在馬上,居高臨下的看着星利守將。
“你們,輸了!”
“還不把太子還來!”
就算是有再多的不滿,此刻也不得不遵守承諾。
第二日,太子終於被送了回來。
可是此時此刻,容子安卻再也沒有了平日裏風光霽月的模樣,頭髮散亂打結,衣着凌亂骯髒,脊背上還有些動刑之後的痕跡,身上的味道聞着直讓人搖頭。
“太子殿下!您受苦了!老臣這就爲您安排洗漱就診!”
柳風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太子,搖了搖頭,就這?竟然之前還想着沈夫子,也不照照自己的模樣。
等到洗漱之後,容子安雖然還是瘦削憔悴,卻也能端起幾分太子威儀了。
“程大人,你可知臨陣換帥是爲大忌!之前分明形勢大好,爲何忽然回京,把戰事交給了那些白癡!”
爲了折磨容子安,自從宣戰之後,威斯兄弟時不時的就派人去告知戰況。
當初聽到程時今掛帥的時候,還高興了好一陣子,結果沒想到,忽然就換了人。
“若不是你忽然離去,這場戰事早就結束了!孤也不用平白無故的受那麼多苦!”
容子安想起自己過的這幾個月非人的日子,頓時越發激動。
程時今看着自己一手教養長大的太子,說不失望也是假的。
之前戰事失利,不問傷亡情況也就罷了,竟然只想着自己是否受苦。
柳風此刻也聽不下去了,略微上前一步分外恭敬的道:“程大人年老體弱,來回奔波已實屬不易,沒想到讓太子殿下受了這麼多苦,星利狼子野心,真是昭然若揭。”
程大人都已經這麼老了,還爲了你掛帥出征,而且你之所以受苦,是因爲星利,和程大人何干?
柳風面上的笑意越發和善:“既然太子殿下受了苦,那不妨讓小的把把脈?”
“你算什麼……”
話未說完,直接被程時今打斷,“太子殿下,臨陣換帥,非臣所願,實在是因爲朝中某些人,用太子殿下您受的苦作爲砝碼,再用戰爭斂財。”
程時今苦着一張老臉:“老陳雖然不情願,可是調令一下,我也不得不聽從啊!”
容子安面色越發陰沉,朝中某些人……還能夠是誰呢?不就是他的好母后嗎!
自己經歷的種種,不過是皇后爲自己兒子鋪路的墊腳石而已!
“好……呵呵……好得很!”
容子安獰笑一聲,“當真是我的好母后,好四弟!”
“既然送了我這樣的大禮,那就且等着吧!”
程時今看着太子拂袖而去的背影,心裏涌起一股微妙的失望之情。
當初自己教導的時候不說是驚才絕豔,但是腦子也沒有笨到這個地步。
想到這裏,程時今不由想起沈渺渺臨行前的囑咐。
“太子回來之後,恐怕會性情大變,若是問起臨陣換帥的事情,千萬不要往自己身上攬。”
沈渺渺不知想到了什麼,眸子微微眯了眯,像是一隻看見獵物的貓。
“只管往皇后身上推就是,反正做了兩方也沒個乾淨的。太子如果盯上了皇后的勢力,那麼必定不見血不停手。”
“同樣的,皇后若是爲了自保,自然會棄車保帥。”
“——如此一來,咱們就可以趁機找出一些朝廷蛀蟲,也順帶換上咱們自己的人。”
“尸位素餐這麼久,總也該付出代價了吧?”
程時今搖了搖頭,又長嘆一聲,“若是老夫弟子是這樣的,該多好啊。”
花開並蒂,話說兩邊。
這邊星利大敗,程時今接到太子準備班師回朝,而大朔皇城之中,自然也有風浪掀起。
“臣,接旨!”
沈渺渺接過聖旨,從這一刻開始,她就是大朔建立以來,第一個女官,御花使。
“御花使多禮了。”
傳旨的內官笑眯眯的,“皇上說了,多虧了您提供的方子,這是您應得的。”
“時辰不早了,奴才先回去伺候皇上了。”
沈渺渺看着內官的邁着小碎步離開,脣角微勾。
宣旨就宣旨,平白無故的提起“提供的方子”,要知道,她當時給出的可不僅僅是炸彈的方子。
聞絃歌而知雅意,沈渺渺眉頭微挑,俗話說新官上任三把火,這第一把火,也是時候燒起來了。
姚家府邸佔了足足半條街的位置,此刻府門前卻圍滿了人。
“沈渺渺!你讓他們把這些花草都給我放下!拿着雞毛當令箭!知不知羞!”
姚芝氣急敗壞的看着沈渺渺帶來的士兵將她用心照看的花園洗劫一空,氣得牙癢癢。
“這可不行。”
沈渺渺手裏拿着個泛黃的冊子,“這御花冊上可是寫了的,你們家這種從三品的,可沒有資格養這些花草。”
姚芝深吸一口氣,“御花冊這種老掉牙的東西,早就不作數了!”
“啊?”
沈渺渺以手掩面,做出驚訝模樣,“大朔建國就成立的御花冊,什麼時候廢除的啊?”
“我怎麼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