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南候出了這檔子事兒,四皇子自然討不了好處。

    在程時今出發的第一日,皇后觸怒太后,被罰禁足,抄寫金剛經爲國祈福。

    與此同時,容子璉陰沉着一張臉,送走了太后身邊的大太監周公公。

    “鎮南候來消息了嗎?”

    旁邊的屬下大氣不敢出一聲,“鎮南候來信說,軍中將士大半中毒,已然臥牀不起,星利時時偷襲,不知何時大舉進攻,請殿下……”

    說着屬下深吸一口氣,“還請殿下另擇將帥!”

    容子璉一時之間氣得額角砰砰直跳,他把仗打成這個樣子,還用得着特意來信說換將帥?

    而另外一邊,沈渺渺又被召見進了皇宮。

    “渺渺啊,最近在京城怎麼樣啊?”

    皇帝笑得十分和藹,“有沒有什麼不長眼的,欺負到你頭上去?”

    沈渺渺眸子裏精光一閃,搖了搖頭,故作純良:“沒有啊,最近感覺還挺好的。”

    “是嗎?”皇帝微微眯了眯眼:“可是我聽說你曾遇刺過,說到底,終究是有些人賊心不死。”

    沈渺渺微微一笑,低垂着頭,彷彿並沒有聽懂一般。

    皇帝這麼說,不就是想要她把炸彈的方子拿出來嗎?

    畢竟匹夫無罪,懷璧其罪,若是她這樣一次再次推脫,恐怕皇帝就會疑心了。

    可是,哪裏什麼事情都能夠空手套白狼的呢?

    見沈渺渺不言不語,皇帝心中泛起怒意,隨後又緩和了語氣:“之前你不是想要御花使的名頭嗎?”

    “朕考慮了一下,也不是不行。只是……”

    皇帝緊緊的盯着沈渺渺,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現在星利虎視眈眈,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渺渺,如今正是危急存亡之秋,你可明白?”

    早這麼說,不就行了嗎?

    沈渺渺十分靦腆的笑了笑,“臣明白,昨日程公離京的時候,我讓人送了些過去。”

    見皇帝面色一冷,沈渺渺又道:“我只說是陛下恩典,程公當時感激涕零,對着皇城拜了又拜,這才走了。”

    見皇帝面色緩和了幾分,沈渺渺脣角微揚,“之前是臣不懂事,回來之後見海晏河清,深感陛下恩德,這才自作主張,還請陛下勿怪。”

    這一番話說的實在是漂亮,皇帝哈哈一笑,伸手把她扶起來。

    “這事兒本就是你想的周到,無妨無妨。”

    一轉眼卻看到沈渺渺面上似乎有難色,皇帝眉頭微挑:“御花使有話直說,爲何要做得如此愁容滿面?”

    沈渺渺擡起頭來苦笑一聲:“皇上有所不知,製作炸彈所耗費的銀錢材料甚多,也只有樊國,物產豐富,這才方便。”

    說着又頓了頓,語氣越發苦澀:“可是在我們大朔,若是想要大規模製造,恐怕銀錢上……”

    話說到此處,皇帝已經聽明白了。

    “那你有什麼好法子?”

    他可沒有忘記,當初缺軍餉的時候,沈渺渺出的力。

    “皇上折煞臣了,我不過就是一個養花的,關於國庫銀兩這些事情,還是得各個大人想辦法。”

    皇帝一聽,心裏自然有了計較。

    朝廷中,或多或少都有貪污之人,若是能夠抓出那麼一兩個明正典型,國庫自然也能夠充盈些許。

    “你呀,真是個小滑頭。”

    皇帝搖頭失笑:“如今,就等着程公那邊的消息了。”

    沈渺渺眯着眼睛笑得十分純良:“臣可什麼都沒說,明日早朝之前,臣會把方子送來。”

    而大朔邊關,程時今看着面上縈繞着黃氣,就連走路都有氣無力的士兵,心中惱怒之情越發嚴重。

    “柳大夫。”

    程時今長嘆一聲,看向柳風:“有勞你爲這些人診治了。”

    這位柳大夫,是臨行之前,雍王殿下引薦的,這一路上看着有些吊兒郎當,但是他們這一路疾行,卻沒有任何一人生病。

    柳風還是笑眯眯的模樣,搖了搖扇子:“好說的很,不過還是得麻煩將軍查探一番,找出毒物,這樣一來,才能夠治標也治本。”

    程時今聽了這話,微微點頭,臉色卻驀然之間冷了下來。

    “讓周參將來找我。”

    匆匆丟下一句話,程時今就回了主賬,柳風搖着扇子,長吁短嘆,慢慢踱步到了傷兵營。

    不多時,周參將到了主賬,他面相看着老實忠厚,估計知道程時今這一次來是興師問罪,一個大男人看着竟然有幾分怯懦。

    “你可查清楚了,我軍中的是什麼毒?”

    程時今冷冷的盯着周參將,“回答我。”

    平日裏,程時今是出了名的老好人,這一次,卻如此咄咄逼人,周參將腦門上頓時有了汗珠。

    “這……我們只查出來,戰馬中的是黃烏頭。”

    說到這裏,周參將忍不住怒氣:“黃烏頭和馬料草長得十分相像,又混在一起,戰馬吃了,平時訓練沒什麼,一到戰場上就軟了腳!”

    程時今臉上沒有任何情緒只點了點頭,“其餘的呢?”

    “軍中將士……似乎是吃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

    周參將擦了擦額頭的冷汗,“不過您放心,如今,有些戰士已經大好了!”

    程時今看他這個模樣,只在心中冷冷一笑。

    “大好?”程時今面無表情,語氣越發淡漠:“巡邏的時候走路都沒力氣,你管這個叫做大好了?”

    “不過……周參將看着彷彿當真沒什麼問題了。”

    若是此刻還聽不出殺機,周參將這麼多年也白活了,他越發小心翼翼:“這……那一日,我憂心戰事,喫的少了些。”

    程時今卻沒有耐心聽他胡言亂語,冷冷一揮手。

    “那就讓軍營當中的負責養馬做飯的過來見我!”

    “還有看守倉庫的!都給我過來!”

    軍糧在入庫的時候,會進行一次檢驗,主要是看軍糧是否新鮮,有沒有發黴,然後再用一部分煮熟吃了,十二時辰之內沒有任何不良反應,那麼,這一批軍糧才能夠入庫。

    同樣的,在取用軍糧的時候,也會有人先檢查,驗毒,確認無事之後,纔會拿到伙房。

    最後一次的檢驗,是在分發給士兵們之前,若是過了,就重重檢驗,沒有任何問題,那麼喫下肚的之後,應該不會有反應纔對。

    可是如今,竟然硬生生的毒倒了大半個軍營。

    若說這事兒只是巧合,沒有內奸,程時今這麼多年在官場那就白混了!

    沒一會兒,被點到的那些人都到了跟前,可是臉上的神色,看着竟然比周參將更加鎮定幾分。

    “你們可知道,爲何讓你們前來?”

    程時今撣了撣衣袖上不存在的灰塵,好整以暇的看着他們。

    最開始說話的,是軍糧倉庫負責人,看着是個乾瘦的老頭,面上的神色惶恐又不忿。

    “程大人!我在軍營裏這麼多年,不能上戰場就去了倉庫!我對大朔忠心耿耿,怎麼可能投毒!”

    有很多人,在戰場受了重傷之後,無人奉養,就會留在軍隊裏做後勤的事兒。

    程時今微微點頭,不置可否,目光看向另外一人。

    那人面相是個白胖的,看着年紀不是很大,手上也沒有士兵們操練出來的老繭。

    “程……程將軍!您老明鑑啊!”

    那人膝行幾步,又反應過來往後退了退,“我……小人是,是之前各位大哥在戰場上救下來的!我一直在軍營長大,不可能會做壞事的啊!”

    “我記得當日,領了軍糧,煮熟之後我也是先嚐過的!當時沒有反應啊!”

    程時今頷首,嘆了一口氣:“按照你們的說法,這次是無妄之災?”

    兩人默不作聲,背上卻沁出了一層層的冷汗。

    “啪啪!”

    程時今輕輕拍了拍桌子,滿意的看着底下兩人一抖,“帶進來吧。”

    門簾打開,被押送進來的卻是一隊夫子,男子神色慌張怯懦,那小孩兒年紀不大,分外新奇的左看右看。

    “來,小孩兒……”

    程時今衝着那孩子招了招手,從面前的盤子裏拿了塊東西遞給他:“喫吧,可好吃了。”

    那是一塊褐色的圓塊,散發着異香,像是某種點心,又像是風乾的蘑菇。

    “好!”

    小孩接過就要往嘴裏塞,笑得見牙不見眼。

    守倉庫的那老兵目眥欲裂,忽然爆起,一下把孩子手上的東西搶下。

    “不準喫!”

    他動作迅捷,面目猙獰,那小孩兒卻沒有感到害怕,甚至朝着他笑了笑。

    “阿爺!東青好想你!”

    老兵並不迴應孩子,只把他牢牢地擋在身後,惡狠狠的盯着程時今。

    “他還是個孩子!你到底想做什麼!”

    程時今臉色徹底冷了下來,“我記得,你剛被救回來的時候,口不能言,不記得許多事情。”

    “當時只以爲你是受傷,如今一看,恐怕不是吧?”

    “你,根本就是星利人!”

    老兵強自嘴硬,“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

    “兩軍交戰,爲了避免清理戰場時被殺,有些傷兵會穿上敵軍的衣服。”

    程時今目光沉沉:“這孩子是你孫子,在星利和大朔邊境生活,你換了大朔將士的衣裳,頂替了他的身份。”

    “或許你曾經想過離開,但是應該被人攔住了,所以你才一直潛伏。”

    “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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