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蒙面人一時間幾乎反應不過來,等到被綁上刑架之後,方纔回過神來。

    “你們這些雜碎到底要做什麼!”

    那人掙扎間蒙面的布料脫落,露出一張粗礦的臉來。

    “你們……你們對太……”

    話音未落,自知失言,一時緊緊的閉上嘴,打定主意不管怎麼問都不說。

    可是卻沒想到,擄獲他的那些人,竟然根本就不按照常理出牌。

    “閉嘴,沒讓你開口,你說什麼話呢!”

    話音一落,帶着倒刺的鞭子,惡狠狠的就咬上了肉,隨着一聲嘶啞的慘叫,蒙面人痛得腦袋都懵了一瞬間。

    許放勾起脣角獰笑一聲,“男子漢大丈夫,敢做敢當,你就在這受着吧!”

    燒紅的烙鐵印在皮肉上,滋滋作響,焦糊的肉味從空中升起,蒙面人冷汗津津,一時受不住,昏死過去。

    可就算是再昏過去的一瞬間,他腦子裏面唯一的念頭,也只是活着出去,把人消息送到太子府中。

    是夜,月色如水,卻抵擋不住太子殿下的滿身焦躁。

    “派出去的人爲何還沒有回來覆命!”

    容子安心裏的不詳預感一陣大過一陣,此刻,緊緊的盯着自己的侍衛長,不放過一絲一毫。

    畢竟看起來人畜無害的沈渺渺都能夠把他耍的團團轉,那麼,身邊這些人,又都是能夠信得過的嗎?

    “殿下恕罪!這事情原本就要乾的隱祕,所以只派出去了一個面生弟兄。”

    侍衛長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連頭都不敢擡:“沈府雖然不是什麼勳貴人家,可是,防範頗爲嚴密,是以恐怕會耽誤些時間。”

    自從太子殿下回來之後,性子就變得越發多疑,讓他們這些在身邊伺候的人,也覺得戰戰兢兢的。

    可是……侍衛長目光沉沉,他派出去的人是一等一的好手,不應該這麼久還沒任何消息。

    容子安咬了咬牙,“他的家人可都在你手上?”

    “是……”侍衛長聽了這話,只覺得越發膽戰心驚,“他們一家老小如今都暫時由屬下奉養……”

    容子安滿意的一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語氣輕柔,說出的話,卻讓人覺得心底發寒。

    “那這就好辦了,若是天亮還沒有消息,”容子安臉上是平時溫文爾雅的笑意,此刻說出的話,卻又幹淨利落的很:“那就把他們的家人送過去陪他吧。”

    “畢竟是主僕一場,也不能夠讓他走的過於孤單。”

    侍衛長低垂這頭,不敢看容子安的神色。

    天色微亮,天邊泛起一絲亮光,許放滿身血腥氣的走出刑房,就撞上了迎頭過來的沈渺渺。

    “沈姑娘,”許放皺了皺眉,拿着手帕擦着鞋子上的不明污漬:“這人嘴硬的很,用了一晚上的刑都不張口。”

    清晨的風帶着幾分涼意,稱得血腥味更加明顯。

    沈渺渺低低嘆息一聲:“想不到竟然如此衷心。”

    不過隨即,又揚起脣角,“不過沒關係,讓他見個人就是。”

    許放動作一頓,這纔看到身沈渺渺後的柳初冬,只是此刻,她臉色微白,手上卻緊緊的抓着一個半大小孩兒。

    “渺渺……”柳初冬似乎有些於心不忍:“我們一定要用這樣的法子嗎?”

    沈渺渺又帶上了之前的人,皮面具,本就明媚妖豔的容貌,如今,越發攝人心魄。

    “不過是利用一下這個小孩,激起他的舐犢之心而已。”

    沈渺渺彎下腰去,輕輕地拍了拍小孩的臉,“小傢伙乖,我帶你去找你父親,怎麼樣?”

    小孩子薄脣緊抿,把頭扭到一邊去,看着更是有幾分倔強。

    進了地牢,昨日晚上還大放厥詞的蒙面人,此刻,渾身血跡,兜頭倒在刑架上氣息微弱。

    許放也不用沈渺渺多說話,提起旁邊的一桶冰水,鋪頭蓋臉的就交過去。

    “你個狗,娘養的,別想我說什麼……”

    話音一落,想說的話還梗在喉頭,就看到被沈渺渺押着的,面色迷茫的少年。

    隨後,掙扎就越發劇烈起來,捆綁他的鐵鏈,不停的響動,整個人像是一頭髮狂的巨獸。

    “你們這些雜碎到底要做什麼!你放開他,他還是個孩子!”

    沈渺渺也不說話,就這麼壓着他的孩子,靜靜的看着他,八尺高的壯漢此刻略微冷靜下來,忍不住露出了幾分哀求模樣。

    “你把他放了……你想知道什麼,你告訴我……”

    “我敬佩兄弟你是個硬骨頭……”沈渺渺把小孩兒交給許放,手裏拿着烙鐵,在炭火裏無聊的戳來戳去。

    “若是你想說,早就說了,還用得着我使這些不上的檯面的手段嗎?”

    小孩子這會兒就算是再遲鈍,也察覺出危險來,忍不住掙扎的越發厲害,臉色也更加蒼白。

    “別動!”

    許放用星利語厲呵一聲,幾乎是同時,沈渺渺狠狠地剜了他一眼,許放連忙低垂着頭,做足了懼怕模樣。

    那人微微一愣,更加確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測。

    沈渺渺卻不再看他,只將燒的通紅的烙鐵拿得離小孩極近。

    “我聽說,你家就這麼一個?費盡心思弄了良籍,請人教書,據說讀書上面很有天賦?”

    小孩眼看着烙鐵距離,自己越來越近,灼熱的氣浪打在臉上,讓人忍不住心慌。

    小孩尖利的哭喊聲越發大了起來,可無論他怎麼掙扎,依舊被穩穩的禁箍住,甚至烙鐵離得更近了些。

    “可是……”沈渺渺手上的烙鐵上下移動,“如果說是身上落了疤,又或者說是少了個什麼東西,別說是參加科舉進考場了……”

    “恐怕,進宮裏做個內侍太監,那也是難的很吧?”沈渺渺輕輕捏了捏小孩的臉,“我數五個數,一!”

    “你們到底要知道什麼!把她放了吧!”

    “二!”

    “你們有什麼衝我來爲難一個孩子算什麼本事!”

    “三!!”

    “我說!你們要知道什麼我都說行了吧!放開他!”

    沈渺渺冷冷看了他一眼,寒聲道:“四。”

    蒙面人當真是慌了,閉了閉眼,嗓音沙啞:“我是太子的人……”

    “這樣纔對嘛。”

    沈渺渺拍了拍手,十分輕巧的站起來:“我帶了人給你療傷,包紮之後,把你知道的東西一五一十全部都寫成供狀!”

    見那人還是一臉看妖魔鬼怪的模樣,看着自己,沈渺渺又是甜甜一笑。

    “我星利報仇,從來不殺,沒有馬背高的孩子。”

    說着又嘆了一口氣,十分不解的搖了搖頭:“今日清晨,若非我去的早,恐怕你家上下十六口,都逃不過太子的魔爪。”

    “如此冷心冷情,沒心沒肺的主子,也是白瞎了你一片忠心。”

    說着,也不看父子二人如何相處,自己出了刑堂。

    半個時辰之後,沈渺渺看着這一份染血的供狀,只覺得心情越發沉重。

    他們所在的地方還是京城一處宅院,還是容鈺提供的,這一兩天他大張旗鼓的抓人審人,聲音自然就傳到了容鈺的耳朵裏。

    容鈺走進來時,就看見沈渺渺手裏捏着薄薄的幾張紙,手腕精瘦強韌,從背後看,卻莫名有幾分孤寂頹然。

    “出了何事?”

    說着也不等沈渺渺回話,只講她手中的信紙抽出,等到看完,靜默半晌,又纔開口。

    “我這個侄兒,別的不說,膽子是真挺大。”

    這幾張紙上,記錄着太子在南方官商勾結,販賣私鹽,從中牟利;另外,還有一些針對於官員的賣官賣爵,以及收受鉅額碳敬冰敬。

    這麼林林總總的算下來,所收金額,竟然高達幾百萬兩銀子。

    要知道在和平之時,整個大朔的稅收銀兩,也只有二千兩銀。

    沈渺渺按了按眉心,又把之前的事情簡單說了一遍,才又繼續:“這侍衛說,太子殿下一向並不親近他,他所知道的也僅僅只是他自己經手的。”

    如此說來,恐怕太子所做之事,還遠遠不僅如此。

    “可如今夏狩在即,現在更重要的事情,是處理星利使臣。”

    一說到這裏,沈渺渺想起那一日,何談之時的事情,就恨得牙癢癢。

    “不管是我們提出的糧食馬匹,還是金銀,就沒有一個是痛快答應了的!”

    沈渺渺氣息微沉,好歹壓抑住了自己的怒火:“好好說話不聽,那可就別怪我在夏狩時壞了他們臉面!”

    容鈺看着沈渺渺氣鼓鼓的模樣,眸子裏忍不住劃過一絲笑意,“到時若有我需要出手的地方,儘管吩咐。”

    是夜,太子府。

    容子安揉着眉心,剛想要寬衣睡一下,就聽門口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誰?!”

    侍衛長連忙頓住腳,恭敬道:“回殿下,咱們之前養的家雀,今晚已經回家。”

    刺殺之事,畢竟不是光明正大,需要說的隱晦些。

    容子安一聽就反應過來,門一打開,一個血淋淋的人,猝不及防的就出現在眼前。

    “屬下……屬下有負重託……請……請殿下恕罪!”

    這不是自己派出去刺殺的那個侍衛嗎?

    容子安目呲欲裂:“是誰把你傷成這個模樣?”

    “是,是星利人……”那人氣息微弱,卻還是咬着牙:“之前接單刺殺的,也是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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