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猜部成功渡河後,王進朝與之在此地死磕周旋,雖說難以取勝,但憑藉村落間交錯的田埂,清兵戰馬難以馳騁得開,明軍依據着村落巷戰且戰且退的策略,卻是讓蒙猜吃了不少苦頭。
蒙猜部渡河一役死傷不在少數,手裏頭能動用的牛錄又不多,導致無法對明軍形成合圍,只能硬着頭皮追着王進朝步步推進。
爲拖延清軍的腳步,王進朝帶着殿後的士兵四處縱火,多日無雨大地乾燥,草木遇火即焚,謹慎的蒙猜爲防後路被封堵,還得讓手下先將蔓延的火勢滅去。
較之清軍,王進朝部的死傷更爲慘重,逃得逃,死得死,戰前五千上下的人數僅剩兩千不到。
好在崇禎始終堅定地認爲戰場局勢高於個人安危,大膽將城內其餘守兵悉數調出增援,在楊伯先領着四千人趕到時,灰頭土臉的王進朝剛從馬站村撤出,打算後退至北宋莊重新組織防線。
“報,總兵大人,援兵到了!”
聽聞城中派出援軍,王進朝緊忙前去,許是楊伯先從未領過這麼大陣仗,除了團練營陣列尚且整齊,後續的部衆一片亂糟。
“陛下命我等前來援助總兵!”楊伯先見着王進朝,當即抱拳行禮,會明來意後指着身後接着道:“卑職無能,還請總兵大人幫忙整軍。”
“唉,哪裏的話,此番帶了多少人來?”王進朝對此不以爲然,能有人來已是不容易,士兵們亂一點又有何妨。
“四千人。”
“那城防?”王進朝在心頭算了算,要想調出四千的援兵出城,預備的兵員是不夠的,想來城牆上的部分守兵也要包含其中,那城防豈不空虛。
“陛下親言,只要總兵大人不失孤店,他便不會丟府城。”得了崇禎預先料想的楊伯先,回答得斬釘截鐵。
“也只好如此了。”王進朝一面擔心天家安危,一面考慮到對敵之事,倘若沒有這四千援兵,孤店是決計守不過兩日的。
將楊伯先和團練營安排到自己的中軍後,王進朝立刻整編援兵隊伍,着手佈防。趁着清兵推進的空檔,他要在最後的孤店、馬站二村準備好工事和火油。
.......
夜幕悄悄降臨,看管運糧隊伍的蒙古人見時間充足,當即命令停下休整,幾人在一旁搭起火堆,勾肩搭背地喝起酒來。
新鮮的羊腿架在火上炙烤,肥油一滴一滴墜入火中,“呲啦呲啦”。
負責推車的漢奴癱坐在地上,死死盯着不遠處正大快朵頤的“上官”,陣陣肉香入鼻刺激地他哈喇子直流,要是自己能這麼喫上一口,死也值了。
“咦?”
方纔是何物一閃而過?揉了揉眼再看,並無異樣,幾名“上官”酒興正濃,吆五喝六地行着酒令。
漢奴盯着閃動的火光,應該是自己眼花了。
“草原的螞蚱仨仨飛,一個翅膀掛三杯。”
“百靈鳥雙雙飛,一個翅膀掛四杯,頭一杯,尾一杯。”
一大碗濃郁的馬奶酒下肚,蒙人的思鄉情結漸濃,張嘴唱到:“南靠黃河北靠山,海海漫漫的土默川。走南闖北你見的多,雲中的酒歌你可聽過?”
“好!”
“好!”
衆人合起聲來叫好時,一句冷不丁的話躥出,“想家了?送你回去便是。”
話音剛落,姜喧持着刀刃從黑暗中走出,身旁護衛的何求一刀斬斷其中一名蒙人的手,隨着血濺當場的慘叫聲驚起,道路兩旁亮起無數火把。
自以爲看走眼的漢奴一臉驚恐,我沒看錯!
蜂擁而出的明兵輕鬆控制住糧隊,運糧的漢奴無一人起身反抗或逃跑,實在是餓得緊,身上沒半點勁。
管隊的蒙人被姜喧等人砍瓜切菜般了結,唯獨剩下那名唱歌的蒙人,坐在地上呆愕地與姜喧對視。
“放你一命,滾吧。”
蒙人聽出什麼意思,一臉難以置信,起身往宣府的方向走了兩步,被姜喧叫停。
“走反了,那邊。”姜喧指着大同方向,蒙人趕緊調轉屁股,三步並作兩步往大同跑去。蒙人沒跑多遠,姜喧叫來何求,吩咐他騎上一旁蒙古人留下的馬,前去跟着,務必將他趕到清兵大營。
“大人,這些糧車怎麼辦,咱一把火燒了?”
姜喧佇立在原地,望着幾十輛糧車以及遍地難民,這些糧草決計不可留給建虜,但自己要迅速動身帶走又不現實,亂世之中糧食比金銀精貴,一把火燒了又實在可惜。
權衡片刻,姜喧清了清嗓子,大聲問道:“你們想不想喫飯?”
“想....”回答軟弱無力,異口同聲。
姜喧喚來羊倌問道:“這附近可有藏得下幾十車糧的地兒?”,羊倌老李乾笑聲道:“往南走,不多遠有個山坳坳,藏百輛都夠咧。”
“伍真,你點三百人,同老李一塊盯着這些人把糧車帶走。”聽完羊倌指路,姜喧當即命令方纔問話的家丁。
“得令。”伍真當即帶着羊倌同去準備。
姜喧用刀尖劃開一袋糧,炒米嘩啦啦地散落在地,用手抓了一把放在腰囊後,對着地上的衆人道:“都過來領飯。”
........
和度歇息正酣,被帳外來回的腳步聲吵醒。
“戈什哈!外面在吵什麼!”
一名戈什哈聞訊撥開帳簾走入,半跪在地道:“貝勒爺,是剛纔傳來的消息,我們的......糧隊被明軍劫了,幾個額真大人知道了,帶着人在營中鬧事。”
“什麼?你再說一遍?!”和度開始懷疑自己的耳朵,糧隊被劫?明軍?
“管隊的逃了一個回來,說明軍劫持了我們的糧車。”
和度氣極大罵:“阿其那,塞思黑!(蒙語:豬狗不如)”,隨後連外衣都顧不得披上,翻身下牀快步走出營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