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武瞥了眼坐在一旁的劉非,生生壓抑住喜悅的心情,坐回榻上。
“知道了,你去吧。”
劉武淡淡回了一句。
“諾。”
“劉濞老兒想來恐怕已是一隻急了眼的瘋狗,急切間想要獲取洛陽的敖倉,來補充軍糧。”
“可週大將軍,恰恰又擋在這必經之路。”
把玩着羽觴,劉武面露悲傷:“要面對如同瘋狗一樣的劉濞,就算是打敗了他,恐怕自己也會損兵折將。”
“哎,周大將軍真是可憐呦!”
劉武嘴上說着可憐,面露悲傷,可是眼中的幸災樂禍,止不住的往外冒。
殿內諸人見到此處,往劉非那看了一眼,紛紛開始表演起來。
“大王仁慈之心,我等臣子哪個不知,誰人不曉?”
“可是我睢陽城剛剛經歷大戰,實在是有心無力,出兵不得呀!”
“現在,只好委屈大將軍,在昌邑城中堅守了。”
“是啊是啊,我梁國士卒死傷殆盡,萬難出兵,面對周大將軍這一情況,確實是有心無力,想幫也幫不了呀!”
劉非淺酌一口羽觴中的美酒,饒有興致看着他們在這即興表演,覺得這倒是個難得的樂子。
一直呆在軍中面對着田衡那樣刀疤臉的大老粗,這樣好玩的事可不多見。
有機會,可得好好樂上一樂再說。
就在這時,坐在韓安國身旁的張羽冷哼一聲,不屑看向在那如同跳樑小醜一般的諸位大臣。
張羽站起身來,面色激動對劉武一拱手:“大王,吳楚聯軍殺我數萬梁國將士,可以說與我梁國有着血海深仇。”
“如今,吳楚聯軍已經被大將軍派人斷了糧草,眼下的吳楚聯軍,雖然依舊猖狂,在昌邑城下耀武揚威,其實現在不過是一具空殼,彈指可滅。”
“卑將斗膽諫言,大王現在只需遣一支勁旅襲其後,那麼吳楚聯軍首尾不能相顧,必然大敗。”
說到這,張羽面色懇切對劉武說:“時不我待,機不再來。大王,萬勿猶豫呀!“
劉武不緊不慢端起羽觴,瞟他一眼:“寡人知道,張將軍之兄被楚王所殺,張將軍發誓要斬殺劉戊報得大仇。”
“不過,雖然吳楚聯軍正在攻打昌邑,可眼下卻不是出兵的良機。”
“爲何呢?”
“因爲咱們梁國才經歷大戰,”劉武不動聲色給他一個眼神,耐着性子對他說:“兵馬不濟,糧草不足,確實是沒辦法出兵。”
“寡人,也是有心無力呀!”
“不!大王,我睢陽城中尚有六萬可戰之兵,破敵足夠!”
張羽的話振聾發聵,不斷在大殿徘徊:“這六萬人馬,全都是勇中之勇,精中之精,全都是這次浴血奮戰所存活下的精兵良將。”
“他們,定能以一敵百,擊敗敵軍!”
啪的一聲,劉武將手中羽觴扣倒在案。憤怒舉起手指向他,氣的渾身顫抖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劉非眉頭一挑,嘴角微微勾起。
今天這酒喝的,實在是有意思。
殿內衆臣看到這一幕,紛紛埋怨看向張羽。
沒看見我家大王之所以不願出兵,就是爲了讓他周亞夫在昌邑喫些苦頭,報當日之仇嗎?
就你能,就你知道睢陽城有兵?
你好好看看我們這一張張比猴都聰明的臉,我們都是傻子嗎?
是傻子嗎?
他孃的猴子在我們跟前走一圈,都得交了手裏的香蕉才能離開好吧!
你呀你呀,真他娘多餘!
劉武吭哧吭哧指着他老半天,終於憋出一句話來:“張將軍你醉了,怎麼開始說起了胡話來了?”
“那個誰…”指着殿內其中一個侍衛,劉武不耐煩對他說:“張將軍喝醉了,快把他扶下去安歇。”
“臣沒醉!”
張羽掙扎開侍衛的手,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大王,現在出兵,確實是大好良機,可以一舉殲滅吳楚聯軍,挽救大漢於水火之中。”
“大王,天下蒼生盡在您手,漢室天下的命運盡在您手,萬勿猶豫呀!”
劉武眼皮狂跳,臉上的肉一抖一抖的。
怎麼着,現在不出兵寡人就是天下的罪人了唄?
現在不出兵,寡人就對不起大漢了唄?
你這是什麼混賬邏輯!
寡人只想看着他周亞夫難受幾天,讓他喫點苦頭報個仇,有這麼大過錯?
你給寡人真是扣了一頂好大的帽子!
劉武呼哧呼哧喘着粗氣,心裏默唸:不生氣不生氣,自己的臣子寡人不生氣!
人是自己招的,甭管出了什麼事,寡人得忍着,寡人得讓着。
不能在劉非這小子跟前丟人現眼,讓一個後輩在這看笑話!
劉武強壓着怒氣,擠出一絲笑容:“張將軍應該知道,吳楚聯軍剛剛退去,這睢陽城還沒有修繕完畢。”
“萬一寡人現在出兵,劉濞老兒掉頭再攻打睢陽城,該怎麼辦?”
“寡人如何抵擋?”
對呀!
大王高明呀!
這話問的,沒毛病!
兵可以出,可是萬一他劉濞不講武德,放棄正在攻打的昌邑,掉過頭來再打睢陽城怎麼辦呢?
就眼下睢陽這一陣風颳過來都四處漏風的城牆,能頂得住他劉濞的二十幾萬大軍?
面對劉武的責問,張羽微微一笑:“大王,臣以爲吳楚聯軍斷然不會再攻打睢陽城。”
“因爲,他要是敢這麼做,正好會被我軍和周太尉前後夾擊,敗得會更快,更徹底!”
“他吳王,沒這麼傻。”
他沒這麼傻,寡人有這麼傻是嗎?
寡人看不清形勢,看不清該不該出兵?
面對張羽這般執拗還深知兵法的人,劉武瞬間沒了說辭。
“韓將軍,”萬般無奈,劉武看向韓安國,這個和張羽一同守城的將軍,希望他能勸勸這個二愣子:“你精通兵法,對於局勢頗爲熟知。”
“你說,眼下寡人該如何做?”
呃…
撫着鬍子的韓安國本來聽得正起勁,沒想到劉武突然看向自己,詢問起自己的建議。
一時之間,感覺有些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