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可以進入集子了。”
“不知您是想繞行集子一圈,再前往老宅,還是直接前往老宅?”
青年男人一直走到玉輦前,長長的行了一禮,臉上看不出半分剛剛見到那位大夏國皇帝的倨傲。
雖然他是阮家嫡子,身份比那一般的皇帝高到不知道哪裏去了,但是卻遠遠比不上眼前這位。
畢竟這位可是他們整個阮家權勢的根源呀!若是對方發話,不喜自己,自己身爲家主的父親可以將自己活活打死。
“...”
啪嗒。
玉輦內傳來清脆的響聲。
阮清源微微一驚,便見到一直坐在玉輦內的那道倩影站起了身。
一隻羊脂白玉般的手撥開玉簾。
裏面的倩影邁足而出。
阮清源徹底愣住了。
眼前之人見其身形並不高。
但是容貌精緻小巧。
彎彎柳葉眉,白玉小瓊鼻,以及那點點櫻色紅脣。
一襲玄色長袍。
他從未見過這位阮家的權勢之源,卻也相信過她的面貌。
或是以清寒冷冽的仙子,或是一白髮鶴顏的老嫗。
但是怎麼都沒想到卻是眼前這般,小巧玲瓏的模樣,完全就像是一位鄰家的活潑小妹一般。
全身上下,除了那面無表情的淡漠,沒有一點符合他對對方的想象。
他忽然想起偶然聽族中長輩說過的這位的名諱,阮軟,光從面貌上來看,倒是貼切。
當然,心中驚異,他也僅僅只是看了一眼,便深深的低下了頭。
阮軟漠然的瞟了眼前青年一眼,對方所想,以她的修爲自然能猜到,但是卻不在意。
外貌而已,不過是過眼雲煙,唯有俗世之人如此在意。
她的目光移向遠遠幾裏處那座自己生活了十多年的小集鎮。
卻沒有半點情緒波動。
不過十餘年,與她九世,數十萬年生命的長度相比,不值一提。
終究,她如一汪冰泉的眸子還是起了波瀾,
並非是因爲眼前集鎮。
“因果?”
“到底是何因果竟然阻攔我超脫而去?”
“甚至還能讓我怎麼也推衍不到具體是何事,只能模糊得出一個阮家集的地點?”
她心中揣測着。
“先去集子上逛一圈,再回老宅吧。”
軟綿綿卻又蘊藏着無盡漠然的聲音傳來。
她甚至沒有再看不遠處這個和自己流淌着同樣血脈的後輩一眼。
她根本不在意這些。
若非因爲別的原因,她不會理會阮家半分。
這次阮家到處傳言的,她飛昇在即,大宴四方的消息,也並非是她的意思,她只是與下人說,想回阮家小住幾月,然後就要飛昇而去了。
當然阮家借她的勢,她同樣不在意。
“是!”
青年男人聽到對方與自己說話,微微一顫,再次長長一禮。
轉身向着不遠處還在等候的皇帝走去。
“快,叫上你的人。”
“作爲儀仗,繞着集子逛一圈。”
“可是仙尊思鄉心切,想見見家鄉的變化?”
皇帝露出一抹諂媚的笑容。
“高祖母的心思也是你能揣測的?做好你的事!”
“小皇這就親自去辦!”
“吾親自爲仙尊引入!”
“嗯嗯,去吧!”
阮清源這才滿意的點點頭。
皇帝轉身屁顛屁顛的向着早就候在一旁的朝廷人手跑去。
“快!你們!過去,聽從阮小郎君的安排,去充當仙尊的儀仗!”
“來人,,爲朕更衣!今日,朕親自爲仙尊引路歸鄉!”
“陛下...您貴爲...”
“貴什麼?那是仙人!區區皇帝屁都不是一個!”
“滾,別攔着鄭!”
不多時。
一隻龐大的儀仗,便簇擁着那隻不大的玉攆沿着那一樣望不到頭的紅毯緩緩前行。
皇帝騎着高頭大馬,走在前面。
最前方,又遣了貴族子弟開路。
...
阮軟透過珠簾冷眼看着外面發生的一切。
絲毫不在意。
隊伍緩緩進入集鎮。
道路周圍此刻也圍滿旁觀的鎮民。
多是姓阮的,阮家旁支,再就是姓安的,早就在五十年前主脈幾乎被滿門抄斬的安家旁支。
“哇!那就是我們阮家出身的仙人?”
“真是氣派呀!”
“那個穿龍袍的,是皇帝?”
“阮家呀,阮家,我真的恨,我怎麼就不信阮,而姓安呢?”
“哎呀,你這是說的什麼?”
“我可是聽說,現在阮家嫡脈百年前的主母是你們安家的小姐。”
“姓阮和姓安有什麼區別?”
“...”
議論喧譁紛紛而起。
阮軟目光淡漠,不容半點情緒。
直到...
直到,
叮鈴鈴。
好似是聽到了從不知來源處傳來的檐馬聲。
悠遠空靈,十分熟悉,就像是曾經聽到過無數遍一般。
但是怎麼也想不起來了。
她猛地擡起頭,遠遠的看見街的盡頭。
一棟小院的牆內,矗立着一顆蒼天大樹。
正是春日,那樹上點點綠芽兒,生出了不少嫩葉。
那樹下好似站了一人,
不,應該要站着一個人。
“阮軟?”
“阮軟?”
他洋溢起溫和到極致的笑容。
“阮軟,你終於回來了!”
她眼中波瀾橫起。
對着玉攆旁隨行的阮清源開口了。
“後輩,街尾的那棵樹...”
“哦哦,高祖母,您是問那棵樹?”
“那棵樹怕是有百年了。我小時候聽家裏的長輩說,他們小時候,就在了。那時候貪玩,還爬過呢!只可惜一晃十年沒有回鄉了。”
“哦,抱歉,高祖說岔了。”
“那是顆梨樹,不過很奇怪,無論是我還是家中長輩,從來沒有見過這棵樹開花。”
“您看,現在正是梨樹開花的時節,它也沒有開花。”
“嗯。”
阮軟微微點頭,閉上了眸子,心中的波瀾被輕易撫平下去。
不過未走多遠。
前方卻傳來喧譁聲。
“阮軟!你這個賤人!”
“婢娘養的!”
“忘恩負義的白養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