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看看?”
安然說着,開始仔細打量着眼前這個瘦小的女孩子。
對方微微低着頭,不敢看他,好似在害羞,又好似是在懼怕他。
他發現這小丫頭雖然瘦骨嶙峋,皮膚黝黑。
卻依舊能從眉宇之間看出幾分嬌態。
或許是因爲以往生活太差了。
才導致她是這副醜醜的模樣的?
若是能好好養一養,必然會長開些,好看些。
將心中閃過的思緒壓下。
他的心也逐漸提起又放下。
好在這丫頭身上沒有什麼傷。
只不過有許多處青紫紅腫,有些看上去時日夜不短了。
看起來,她被人欺負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呼,沒受什麼傷。”
“只是有些青紫。”
“走吧,我帶你尋你家人去。”
安然雖然此刻年紀不大,說話帶着幾分稚氣,卻格外的安心。
阮軟只覺得心中一陣發暖。
她知道對方對自己只有善意。
這麼好的人,怎麼可能對自己心懷惡意呢?
可是...
她打量了一眼對方身上那繡着各色圖案花紋的長衫。
這般富貴的衣物,在他們府裏也只有那些個真的公子小姐才能穿。而她雖然名義上是小姐,卻連一些僕人都不如。
這樣的人又豈是她能觸碰的?
小小的她,不敢也不願這般親近他。
只是...真的好暖,真的好香呀。
要是她真的是這阮府中的小姐,那或許...
她搖了搖頭,那雙閃爍着光芒的眸子逐漸黯淡下來。
“公子...莫要管我了...”
“我沒有家人...我孃親前幾日已經去世了...”
安然臉色一滯。
“那你父親呢?”
阮軟再次搖搖頭。
“...”
“那你家在哪裏?”
“我先帶你回去,再給你塗些藥吧。”
“你雖然沒受什麼傷,但是淤青很多,還是需要處理一下的。”
“我沒有家。”
“...”
安然臉色一滯。
好似是察覺到了這小姑娘眼中的退縮和怯弱。
“那行吧。”
“你叫阮軟是吧?”
“且就在此處等我,我去給你那些藥膏來。”
“等我哦。”
“我馬上回來。”
說着,他終於鬆開阮軟的小手。
轉身快步向着遠處走去。
阮軟就這般看着對方那其實也不算太高大的身影就這麼遠去。
伸了伸手,嘴脣張了張。
但是最終還是收回了手,什麼也沒有說,朝着反方向跑去。
...
半晌。
安然拿着藥膏,手中還有一些女孩子穿的衣物和食物迅速跑了回來。
愣了愣。
眼前空無一人。
他張嘴喊了喊。
“阮軟?”
“阮軟?”
“...”
找了半天,卻也不見人影。
最終只能失落的轉身向着遠處走去。
一雙眸子直直盯着他遠去的背影。
逐漸失去光彩。
大概在她的心裏,自己這樣的人只配待在這陰暗的角落裏。
看着他光芒動人。
“要是...我也是小姐就好了...只可惜...”
只可惜,那個唯一一個告訴她她是阮府的小姐,唯一一個打心底將她當成小姐的孃親已經不再了。
她嘟囔了一句。
卻發現眼角涼涼的。
已經流出淚來。
真是奇怪。
剛剛那羣孩子在打她的時候,她雖然委屈到了極點,但是半滴淚都沒有流出。
眼下遇到一個這般好的人兒,卻宛如決堤一般。
她擦了擦臉上的眼淚。
動作卻是僵了僵。
一隻髒兮兮的小手湊到了鼻子邊。
嗅了嗅。
癱倒在地。
“真的好香呀...好暖...”
她淚更加肆意的流出來,無窮無盡,好似她心中的委屈一般。
“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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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鈴鈴。
猶似檐馬在耳邊清脆的迴盪。
阮軟從睡夢中醒來。
她這般修爲早已踏入仙道極巔,除了超脫,進無可進。
也已經無需再修煉。
所以她還是習慣每晚睡上一睡。
她推開覆在身上的錦被。
下了牀。
卻見窗外依舊是一片漆黑。
想起剛剛的夢,她的臉上逐漸覆蓋上驚訝。
根本沒想到她至少百年都沒有做過夢的人,今日還能做一次夢。
又恰恰是回到阮府這一光景下。
她神色莫名。
“沒想到會做這樣的夢?”
“大概是觸景生情吧。”
她搖了搖頭。
若是她當年一直待在此處,並未覺醒前八世的記憶,那一段回憶或許就是她這一世最深刻的回憶吧。
可惜,現實不是如此。
那一段小小的回憶,與她前八世數十萬年的經歷相比,不值一提。
就像是夜空中億萬星辰中的一顆,雖然也閃亮,但是天空中比它閃亮的星辰多入恆河沙數。
壓下心中那尚且殘餘的情緒。
她也沒有了睡意。
披上外衣,推開了房門。
走到院子之中。
這院子不大,很是破舊。
是阮清源刻意安排的。
她百年前的舊居,時光流淌,也就變成了這般模樣。
這世間沒有什麼東西能夠抵禦時間的沖刷,除了仙,甚至仙也有可能隕落,所有她纔會追求仙之上的超脫。
夜晚靜悄悄的。
此處位於阮府的邊緣。
緊臨着的是另一個院落。
院裏有一扇小門直通那邊。
阮軟目光轉向那個方向。
卻見一個參天黑影矗立在一牆之隔的另一邊。
那是白天看到的那顆大梨樹。
叮鈴鈴。
她身子一顫,好似耳邊又回想起那風吹過檐馬清脆的迴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