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家集西側有着大片原安阮兩家旁支所建的宅院,大多平民所建,並不富麗堂皇。

    其中一間格外逼仄的宅院內。

    安小七推門而入。

    便見到老婆子坐在不遠處的破舊的搖椅上。

    身上蓋着一層破了洞的毛毯。

    昏昏欲睡。

    他臉色未變。

    走到老婆子身旁,推了推她。

    “老東西?”

    “老東西,醒醒!醒醒!”

    “幹什麼?狗崽子?”

    “搖老孃幹什麼?”

    “現在什麼時辰了?”

    “還不趕快去弄飯?”

    “你這不孝的東西,是不是想餓死老孃呀?”

    面對安蓉的辱罵,安小七早就習慣了。

    面不改色。

    “今日不在家裏開火。”

    “外邊阮家讓全集子的人去喫流水席!”

    “說是阮家幾個大人物回來了,辦了場接風宴。”

    “之後過幾個月還會大宴四方。”

    “...”

    “誰?阮家?”

    “狗東西!”

    “老孃不是早就和你說過,絕對不喫阮家一粒飯?”

    “阮家都是一羣王八蛋!狗孃養的!”

    “全是賤種!!!”

    “我不去!老孃餓死都不去!”

    “你要是去了,你也就別回來了!”

    “以後也不要說你姓安!”

    “她孃的,賤人!”

    “阮家全是狗日的賤人!”

    安小七臉上仍然沒有什麼變化。

    好似早就知道老婆子會有如此反應。

    可他這幾日早就把家裏的錢賭完了,上次想去找阮狗子這狗日的借一點都沒有借到。

    家中米缸早就空空如也了,老鼠都不會光顧的那種。

    不去喫個流水席,怕是真要餓死了。

    老婆子不同意,好在他早已應對之策。

    “等等,等等。聽我說完,老東西,你怎麼這麼蠢?”

    “你說什麼?”

    “你才蠢呢?又懶又蠢還敢罵我?”

    “罵的就是你!”

    “你仔細想想,你去喫阮家的流水席,虧的是誰?”

    “你說阮家都是賤人,那更不應該去喫?”

    “不僅要去喫,還有多喫一點,大喫特喫。”

    “把他孃的阮家喫窮!”

    “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有阮家的便宜不佔,不是蠢是什麼?”

    “...”

    老婆子嘴巴微張,露出幾顆零星的牙齒,看起來頗爲滑稽。

    過了好半晌,才又開口說話。

    “哦...”

    “你說的對哦。”

    “阮家的便宜不佔白不佔嘛。”

    “對!就應該去大喫特喫!”

    “麻麻滴,我們走!趕快走!”

    老婆子一拍搖椅的護手,將毛毯往地上一掀瞬間站起了身。

    “快!扶我過去!”

    安小七扶起她,往外走去。

    嘴角浮現一抹得意的笑容。

    老東西就是蠢。

    隨便忽悠兩句,就上套了。

    “不急,距離開宴還有大半個時辰呢。”

    雖然這麼說着,他還是攙着眼不能見的安蓉沿着小巷往大街上走去。

    整個集鎮這麼多人,自然不可能只在阮府設席。

    就在路邊放了許多桌椅板凳。

    像他們這種沒身份沒地位的,自然不可能進阮府。

    之所以這麼早就帶着老婆子出來,就是怕等會去遲了,沒有位置了。

    此刻沿途已經有集鎮上的居民陸陸續續向大街上走去。

    甚至消息靈通的,從集鎮外的鄉里趕來。

    以致於眼下這條小巷更是摩肩接踵。

    安小七扶着安蓉努力不被人羣擠到。

    也不由得感慨。

    “平日裏不看不知道。”

    “現在卻是嚇一跳。”

    “這集子西邊這片小小的地方還住了這麼多人。”

    一旁安蓉聽到這話,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呵呵。”

    “這些人在此建造房屋。”

    “可是從來沒有人想過。”

    “這些土地的主人是誰?”

    “這些土地上當年都是矗立着我們安家的宅子!”

    “若非當年一場禍事...哪裏容得了他們這些賤民到這集子上來居住?還不是要乖乖到鄉下地裏去刨食?”

    言語間滿是嘲諷和不滿。

    一旁路過的路人看上去年紀也不小了,卻是聽到她這話,旋即開口反駁道。

    “姑祖母,都什麼年代了?還說這樣的話?”

    “我們安家當年卻是擁有一座老宅子,但是族裏窮成什麼樣了,您不知道?”

    “就算當年沒有那場禍事,安家能維持得了幾年?”

    “幾十年過去了,現在哪裏還有安家?有時候,人呀,還是應該往前看...”

    顯然這位路人是安家的某位後裔。

    安蓉聽到這話卻是冷冷一哼。

    “哼!哪家的後輩?”

    “你知道什麼?”

    “你曉得當年安家是有多輝煌嗎?”

    “你知道當年安家的宅子到底有多大嗎?到底在縣裏、州府裏有多少鋪子嗎?”

    “你知道佳節之時,有多少大人物不遠千里來到我們安家祝賀嗎?”

    “哼!你什麼都不知道!”

    說這話時,安蓉臉上也不由得閃過懷念與驕傲之色。

    那安氏族人卻是不說話了。

    但也不由心中暗暗腹誹。

    “那又如何?”

    “百年前的老黃曆了。再輝煌能趕得上如今的阮家?”

    “皇帝都爲他家的大人物親自引路...”

    幾人正走着。

    卻聽見前面一陣喧譁。

    “哇!快點走呀!”

    “聽說阮家還請了戲班子要請鄉親們看大戲哩!”

    “就在阮府門口!”

    “快點去搶位子呀!”

    “晚了,可就沒有了!”

    人羣陡的加快速度。

    本就擁擠的小巷更加擁擠。

    安小七臉色一變,不得不更加用力的抓住安蓉的手。

    奮力向前擠去。

    一個小集子。

    娛樂方式少得可憐。

    能看場大戲就是天大的喜事了。

    不多時。

    兩人便隨着人羣擠到了一個距離戲臺不遠也不近的地方,找了兩個空位坐下了。

    運氣很是不錯,這距離大概能勉強聽到唱戲。

    只是因爲是來早了。

    戲臺之上此刻還沒有戲班子上去。

    不過沒等片刻。

    便有一管家身份的中年男子從阮府中走出來。

    上了戲臺子。

    看了看臺下整條長街一眼望不到頭的鄉親。

    露出一抹燦爛的笑容。

    他扯開嗓子,高聲喊道。

    “父老鄉親們!”

    “大家好呀!”

    “今日,我阮府家主以及各房回到家鄉。”

    “本着福澤鄉里的願景。”

    “特意請各位鄉親們喫一場流水席!”

    “這些年,我阮家也承蒙各位照顧!”

    “我代家主在此謝謝各位了!”

    “哦,對了,這場流水席會連開三日!大傢伙可以盡情享用!還有!請了戲班子!也是連唱三天!”

    話音剛落。

    來得早離得近的鄉親們紛紛發出歡呼!

    “嗚!”

    “好!”

    “阮家大氣!”

    “阮家主真是大大的好人呀!”

    “...”

    喧譁聲瞬間壓過了那臺上中年說話的聲音。

    導致後面來的人都沒有聽見。

    “前面說的什麼?”

    “對呀,他說的什麼?大傢伙怎麼都嚎起來了?”

    有人疑惑問道。

    卻有聽清楚了的人將話複述了一遍。

    又發出一陣陣的驚呼。

    驚呼聲連忙不絕,從街頭一直傳到街尾。

    一時間滿條大街上聲浪盈天。

    安安穩穩坐在椅子上的安蓉卻是臉色變了變。

    忙拍了拍身邊的安小七。

    “狗崽子,他們在喊什麼呀?”

    “這到底有多少人?”

    “我聽着怎麼到處都是呼喊聲?”

    “老東西,今日這流水席和大戲都是連開三日!”

    “所以鄉親們紛紛感嘆阮家富貴大氣。”

    “至於人嘛...”

    “我也不知道,這滿條街上全是人,已經全部堵滿了...”

    “唉...這阮家真是富貴潑天呀...眼下這集子少說也得有成千上萬的人過來了...這流水席還連辦三日...”

    安小七也不由搖頭感嘆道,眼眸掃過遠處的亭臺樓閣之間的阮府,滿是羨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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