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一場秋雨一場寒。
此刻的燕京城內已經下過三四場秋雨。
秋雨連綿。
路上行人已然換上了秋衣。
打着油紙傘行色匆匆。
不過作爲這天下數一數二的大城，又是大齊皇朝的政治中心。
區區秋雨，也難以阻擋城內這喧鬧的氣氛。
各色小販在街邊擺上攤子，叫賣着。
又有維持秩序的衙役沿着街邊巡邏。
“喲？”
“黃四爺，今日下雨也要出來巡邏呀？”
“是啊。”
“你是不知道，我們那位上官可嚴厲了。”
“明明大齊境內承平已久，白韃早就被滅了十多年了，哪裏還像以往那般亂糟糟人命如草芥？”
“更何況這還是在天子腳下，大齊都城！哪裏需要時時刻刻巡邏呀？”
“可那位卻還是硬生生的逼着我們出來！”
“哼！不過就是個小女子！真是養在後院見識短！這樣天氣，躲在衙門公房裏烤爐子該有多舒服呀？”
“唉唉唉...”
“四爺慎言！”
“你又不是不知道當今聖上...”
“怎麼好說出見識短這等話...”
“小心被那些錦衣衛探子抓了去！全家小命不保！”
“哦哦對...慎言慎言...”
“咦？我說，徇哥兒，你今日怎麼還出來擺攤呀？”
“你不是在鋼廠做工嗎？”
“嘿嘿，這不是這兩日放了假，出來擺攤補貼家用嗎？”
“四爺也知道，鋼廠雖然夠我一家老小喫飽穿暖，但是不秋日了，趕着就要過年了。”
“我那媳婦愛美，多掙點錢給她買匹好看的布匹。”
“嘿嘿，說來還真多虧了當今聖上聖明，短短十多年，我大齊竟然會成這副光景！”
“若是當年，能有口喫的都不錯了！”
“哪裏像現在，遍地的鋼廠火藥廠紡織廠水泥廠...不知道養活了多少黎民百姓哩。”
“放到古代，這可不就是史書上說的文...呃，什麼之治？”
“我讀書少...”
“是文景之治？”
“啊對對對！聖上可稱千古一帝！”
“只可惜是個...”
“誒...你剛剛還讓我慎言。”
“算了，我還要巡邏呢！不與你在這閒扯了，等工廠下次放假了再一起喝酒！”
“行吧，四爺去忙吧。”
“哦，對了，提醒你一聲。”
“最近不要往西城外亂葬崗那邊去。”
“那邊最近不太平。”
“好嘞，現在都有了公墓，沒事往哪裏去幹甚？”
“行，你自己注意些就是了。”
一衙役服飾佩刀的中年男人拍了拍布衣壯漢的肩膀，笑着向前走去。
市井熱鬧非凡。
街道潔淨，每日清早都有官府僱人打掃。
強盜匪徒也早就銷聲匿跡。
這衙役巡視一圈自然風平浪靜。
又悠哉悠哉的往五城兵馬司衙門公房走去。
只不過剛進門。
同在公房內值守的幾名衙役卻是神色難看。
“喲？兄弟們這是怎麼了？”
“一個個都愁眉苦臉的。”
“高大人剛剛從宮裏回來。”
“得了聖旨，從明日開始就要從我們五城兵馬司抽調人手往西城亂葬崗去。”
“那裏不是早就被錦衣衛封鎖了嗎？”
名爲黃四爺的衙役一愣，問道。
“誰知道呢？”
“我們這一班正好被抽調。”
“明日一大早就要帶着鋤頭鐵鍬過去...”
“唉，一看就是做苦力的活，哪裏有在這裏每日巡街輕鬆呀？”
“哼！巡街我都不想去呢！現在燕京城全是些雞毛蒜皮的小案子，哪裏用得到我們出馬呀...”
“這有什麼好抱怨的，去就去唄，咱們不過是些臭丘八，每月能從這衙門領多少米糧銀錢？該做些事情啦...”
“哼，你說的輕鬆。”
“行了，行了別吵了，等會下了值，請大家一齊喝酒去！”
“好！黃四爺大氣！”
一提有人請喝酒，氣氛一下子歡快起來。
只不過遠在十里開外皇城之中卻是一片陰沉。
勤政殿外。
幾位宮女匆匆走過。
面色凝重，不敢發出絲毫聲音。
這幾日宮內人都知道。
陛下心情很不好。
因爲意外觸怒陛下而被懲罰的宮女太監這幾日都快十人了。
勤政殿內。
金碧輝煌。
雕樑畫棟。
一根根巨大的紅柱撐起屋檐。
不過頗爲違和的是。
在紅柱之上，卻掛着許多散發着暖黃色光芒的燈泡。
一道倩影身着明紅色龍袍坐在御座上。
頭戴金色紗帽。
烏黑秀髮紮起攏在帽中。
露出瑩瑩如玉的後頸。
一雙眸子有些黯淡，卻依舊散發着如山嶽般的威嚴。
翹鼻微挺。
紅脣緊緊抿起。
被龍袍包裹下的身子凹凸有致。
就算是隔着衣服也能看出這衣袍下的身材是多麼豐腴。
當然，已經很久沒有人敢於直視她了。
“陛下。”
“該用午膳了。”
一道清冷的聲音忽然從不遠處傳來。
姜泠瓏微微擡起眸子。
明明是一雙極其好看的眼，此刻卻閃爍着煩躁、不耐。
看着不遠處那個面無表情的宮衣女子。
“誰讓你進來的？”
“我不是說過今日任何人不得進來嗎？！！”
“出去！”
姜泠瓏不可質疑的聲音傳來，迴盪在大殿當中，一抹抹威嚴瀰漫開來。
“可是您今早就沒有用早膳，一直在此枯坐...”
“陛下還是龍體要緊！”
清冷女子卻不受半點影響。
“滾出去！”
“是...”
“午膳奴婢放在陛下桌上，陛下若是餓了，可以享用。”
“奴婢已經試過毒了。”
“奴婢告退。”
清冷女子恭敬行禮，緩緩出了大殿。
姜泠瓏眼見着那女子出了大殿。
周身威嚴的氣息一下子跌落下來。
眼眸迅速黯淡下去。
她看了看大殿內空蕩蕩的擺設。
緩緩低下頭。
“孤家寡人...”
“真的是孤家寡人呀...”
“安然...我後悔了...”
“這皇帝我不想當了...”
“你還能回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