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行禮出了殿門,卻也沒有離開。

    而是在大殿門口等着。

    不一會,竟有一紅衣老者迎面而來。

    滿頭斑駁,面白無鬚。

    “見過內相。”

    安然恭敬行禮。

    此人他遠遠的見過。

    是司禮監秉筆太監。

    皇帝身邊的大紅人。

    那紅袍老者見到行禮。

    原本並未注意,只不過往前走了兩步又停了下來,回頭看他。

    吊着嗓子,尖細的聲音傳出。

    “你可是寧曦宮總管小安子?”

    “回內相,正是。”

    “哎喲,叫陳公公就是了,讓陛下聽到你這麼叫我,可不好。”

    得到肯定的答覆,老者嘴角帶上了一抹笑意。

    “陳公公竟然認識我?”

    安然疑惑問道。

    他在宮中的影響僅限於寧曦宮,地位並不高,哪裏能夠得到這位執掌後宮一應事務乃至外朝都有話語權的內相關注呀?

    這老者卻也沒有回覆安然的問題,反而問了他一個問題。

    “今日可是來面聖的?”

    “回公公,確實如此,陛下忽然召見公主殿下和小人。”

    “已經見過了?”

    “是的。”

    “嗯。”

    “那你一會可要小心些。”

    “???”

    安然眼中閃過疑惑。

    小心什麼?

    老者搖搖頭,邁着腳步向前走去。

    走到一半忽然再次停下了腳步。

    “安然。”

    “陛下雖然久在榻前,但耳目遍及京城。”

    “包括之前的寧王府。”

    “你爲寧王出謀劃策的事情,瞞不過陛下的眼。”

    話音剛落。

    他繼續向前。

    推開殿門,也進了金龍殿。

    安然此刻卻是臉色微微一變。

    倒也想通了些關竅。

    包括皇帝陛下召見他的用意,剛剛說的那些意有所指的話,以及那個冷淡威嚴的眼神。

    果不其然。

    一會,姜泠瓏從大殿中走出。

    “小安子。”

    “父皇想單獨見見你...”

    “你...說話謹慎些,可莫要說錯話了。”

    她眼中流露出一抹擔憂。

    並非是一無所知的傻子,也能感受自己父皇單獨見自己身邊一小小黃門的反常。

    她原以爲父皇也就好奇了,所以召見她的時候,順便見見小安子。

    可是現在看來,這其中還有別的用意?

    或許見她纔是順便的?

    “多謝殿下提醒,無妨的,無須擔憂。”

    安然笑着搖搖頭,安撫着姜泠瓏。

    倒也沒有再多說什麼。

    再次進入金龍殿內,

    “奴婢見過陛下。”

    短短不超過半個時辰的時間,再次見到這位陛下。

    卻是一副截然不同的神色。

    與之前的和藹可親不同。

    此刻的皇帝陛下靠在榻上。

    眼眸中帶着幾分漫不經心以及冷漠。

    舉手投足之間又都是帝王的威嚴。

    儼然是將這帝王威勢在長達三十多年的帝王生活中融進了骨子裏。

    一身紅衣的陳公公眼觀鼻鼻觀心侍立左右。

    皇帝冷冷的瞥來,並沒有讓安然起來。

    “安然。”

    “知道朕爲何找你嗎?”

    “奴婢知道。”

    “哦?知道?”

    “那你來說說,朕爲何找你?”

    “陛下尋奴婢想必是爲了寧王殿下之事吧?”

    “哈!”

    “你倒是聰明!”

    “可是如果你真的聰明!”

    “你是否知道區區一介天子家奴也敢摻和奪嫡之事。”

    “是多大的罪過?!!”

    “你可知朕誅你九族都未嘗不可!”

    “你可知現在寧王府裏都把你傳成什麼了?”

    “說你是這次寧王能夠成爲太子的最大功臣!”

    “如果沒有你,也就沒有現在成爲太子的寧王!”

    “安然!”

    “朕是否可以這樣認爲。”

    “是你在背後謀劃天家骨肉相殘?手足相殘?!!”

    “就憑這一條,朕就可以將你九族、十族都碎屍萬段!”

    皇帝聲音不大,略微虛弱。

    卻帶着一抹要把人帶進寒冬無比冷冽的殺意和怒意。

    “呵呵呵...”

    “你可真是膽子不小啊...區區一個小黃門葉看摻和到這等事情中來。”

    “是誰給你的膽子?!!”

    皇帝咬牙切齒。

    “陛下,奴婢並不認爲是奴婢導致的天家相殘。”

    “此事分明是廢太子狼子野心,寧王勢大。”

    “無論有無奴婢,他都會動手。”

    “甚至可以說,此事怪陛下。”

    “大膽!”

    “狗東西,你不僅敢狡辯?還敢攀誣陛下?!!”

    陳公公卻是一聲厲喝。

    “嗯?”

    “別插嘴,讓他說。”

    “朕倒是要看看你能說出個什麼所以然出來!”

    “要是說不出來,朕今日必定將你千刀萬剮!”

    安然卻還面無畏懼,真就敢說。

    “奴婢遵旨。”

    “在奴婢看來,此事當有陛下失職以及縱容之責。”

    安然對上皇帝冷冷的目光,旋即挪開。

    “其一失職之責。”

    “陛下既立太子。”

    “又讓寧王刑部觀政,選寧王妃爲刑部尚書、內閣宰輔之孫,以爲寧王壯聲勢,增強寧王黨的實力。”

    “此爲制衡之術。”

    皇帝的冷冷眸光終於有變化,變得深邃無比。

    “目的在於制衡日益壯大的兩大邊關將門。”

    “一是廢太子母族,也就是以故皇后一族的,寧海將門王氏。”

    “二是大同將門,寧王母族的田氏。”

    “寧海女真,漠北白韃,兩異族漸成我大齊邊境兩大禍患。”

    “而這兩將門是對抗着兩異族的主力,勢力、軍力日漸龐大。”

    “深爲中央朝廷戒備。”

    “所以才需要通過兩位皇子的內鬥制衡。”

    “這麼做是權術,無可厚非。”

    “可是您錯就錯在沒有維穩!”

    “或者說,沒有及時的把太子從這個已經不穩定的天平上拿下來。”

    “先皇后故去,王家寧海戰事失利。”

    “太子黨最大的助力衰敗。”

    “而寧王之舅打破白韃,封鎮北候。”

    “寧王之勢日隆。”

    “此刻雙方實力已經嚴重失衡。”

    “當然,這也無可厚非。”

    “太子黨已經失去了政治價值,被拋棄被寧王黨逐漸蠶食這現實也很正常。”

    “可是天家相殘這事也就怪不到奴婢的頭上來了。”

    “因爲真要論起來,也是陛下您沒有維持雙方勢力的穩定。這才導致了太子黨被逼迫道絕路,只能拼死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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