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屏退了左右,偌大的大殿之中只剩下了他還有太子、安然三人。

    安然有些侷促不安。

    皇帝今日這架勢怎麼看都像是臨終前要交代太子一些事情。

    怎麼也輪不到他來旁聽。

    不過皇帝卻好似並不在意此事。

    對他們兩人招招手。

    “走近些。”

    “朕實在是沒有力氣說多少話咯。”

    “你們近些也能聽得清楚。”

    兩人旋即走到了御牀邊上。

    皇帝此刻狀態再次回落,變回那個被病痛折磨到油盡燈枯的老人模樣。

    半點鋒芒不露。

    他首先看向安然。

    “安然...”

    “陛下,您請說。”

    “你比朕想的更有才...”

    “前些日子,你讓朕見到了神蹟...”

    “陛下您過...”

    皇帝擡起手打斷了安然的謙卑。

    “昔日有有聖人作,鑽燧取火,以化腥臊,而民悅之,使王天下,號之曰燧人氏。”

    “與火類似,雷電乃天地刑罰。”

    “轉天地刑罰爲人所用,亦足以稱爲聖人。”

    “當日一見卿之發電機。”

    “頓覺此物若是發揚出去,功德不輸那人皇燧人氏...”

    “之前令你建立工事局,亦是希望你能造福這天下百姓...”

    “望卿不負朕之所望。”

    “安然定不讓陛下失望。”

    “好!你呀...朕觀察了幾年,還是很放心的。”

    皇帝欣慰的點點頭

    他的目光又看向太子。

    “太子...”

    “兒臣在。”

    “想必朕剛剛說的話,你已經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等朕西去之後,這皇位...這大齊就交給你了...”

    “父皇!”

    “您莫要如此說!”

    “您還有希望好起來...繼續統御這天下萬民!”

    “呵呵...你呀...不用跟你老子來這套虛的...”

    “朕的情況朕心裏清楚。”

    “太醫院那羣老東西怕死...朕令人拿着刀夾在他們脖子上才肯跟朕說實話...”

    “朕活不過三個月啦...”

    “此次見你,就是要把一些需要交代的事情交代了。”

    “朕亦能放心的去。”

    “父皇...”

    太子眼眶微紅,有些哽咽了。

    “行了!哭哭啼啼的,成何體統?也是馬上就要做皇帝的人了。”

    皇帝雖然嘴上責備着,但是眼中卻閃過欣慰。

    今年寧平三十七年,他坐上皇帝快四十年了,心狠手辣,沒有什麼親情血緣的顧忌,大兒子也是說殺就殺,可到了生命盡頭,能見到兒子真實的悲傷,心中多少也還是暖和的。

    但是這種欣慰只持續了片刻。

    他的眸光又恢復冷硬。

    “此次交代的重點。”

    “是你三弟肅王...”

    “這小子野心不小。”

    “背地裏藉助在兵部觀政的契機,勾搭了不少京營將領。”

    “在外又大肆放任自己派系的人斂財...”

    “望之不似人君...”

    “你若登基...必然會有他這道阻礙...”

    “說不得又要狗急跳牆,借軍逼宮。”

    “然朕已經在京營當中佈下後手。”

    “爾無慮也...”

    “但是呀...”

    皇帝忽的抓住太子的手,沒有肉,很是硌人。

    “他畢竟是你的弟弟...”

    “無論他有沒有行動。”

    “我請你留他一條性命...”

    “若是沒有謀反,把他丟出去就藩。”

    “若是謀反了,或是圈禁,或是貶爲庶人都隨你...”

    “咳咳咳...”

    “是,父皇。”

    “都是一家人,手足相殘實在過於冷血...”

    “呵呵呵...”

    “說出來也不怕你笑話...朕這輩子從潛邸時便心狠手辣。”

    “你那幾個參與了奪嫡的叔叔死的死,圈禁的圈禁。”

    “就連大兒子...朕也是說殺就殺...”

    “死到臨頭了,竟然還心軟起來...”

    “誰人沒有心繫家人,舔犢情深的時候?”

    “父皇這樣是正常的...”

    “行了,莫拍馬屁了...”

    “你年紀輕,施政經驗少...做事需聽聽朝中老臣們的意見。”

    “先不要急着換自己的班底...如今朝堂上的這些人能力大體上還是合格的...”

    “安然...你也許時常在一旁提醒,初登基幾年,讓太子莫要冒進...”

    “還有除了你潛邸舊臣之外,朕口袋裏還有一些人才...”

    “譬如江左大儒王混元,此人大才,久擗不就...”

    “又譬如大同老將李篤,用兵如神,然久不得用...”

    “你可挑選任用,施恩於這些人...明日朕擬個條子出來,給你送去。”

    “還有一點...你舅舅那邊...莫要太過親近...”

    “是,父皇。”

    “遵旨,陛下。”

    “行了。”

    “你二人可以走了...”

    “讓老頭子我歇歇吧。”

    “說來那麼多,也累了...”

    皇帝躺倒在牀上,不再多言。

    “父皇(陛下),兒臣(奴婢)告退。”

    太子與安然行過禮,倒也沒有再帶上太子妃和兩個娃娃。

    向着殿門口走去。

    忽的,兩人同時停下了腳步。

    回過頭。

    卻見皇帝不知何時從病榻上強撐了起來。

    幾是聲嘶力竭道。

    “太子!”

    “朕的天下就交給你了!”

    “你行嗎?!!”

    太子與安然長揖及地。

    “定不負父皇所託!”

    “陛下無慮也!奴婢必竭盡全力輔佐!”

    噗通。

    聽到兩人有力的回答。

    皇帝再次跌坐回塌上。

    喘着粗氣。

    這次直到兩人徹底離去,都未再說一字。

    唯有渾濁的眸光當中閃過一抹欣慰。

    許久。

    漸漸恢復了些許力氣。

    他又喚來陪侍左右的大太監。

    “代朕擬兩道聖旨。”

    “一道發內閣。”

    “寫朕身體抱恙,令太子監國。”

    “一道爲中旨,直接給安然那小子...”

    “升他做御馬監掌印太監,總領宮事局事務。”

    “你自己看着潤色...”

    “對了,這幾日肅王那邊加緊盯着...莫要出了亂子...”

    “是,奴婢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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