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在荒野就有這點不好,會有各種雜音吵的人無法入眠。
也就馬車隔音效果還算可以。
不然,這些日子,別想睡個囫圇覺。
姜泠瓏緩緩睜開眸子。
眼間閃過一抹倦意。
回憶起昨夜半夢半醒之間所見的場景。
不由得有些沉默。
她真真是想不到。
這都已經十年了。
她還是會想起這個人。
不,應該說從最近開始,她的生活中便頻繁的出現他的身影。
明明十年來,她幾乎很少想起他的。
明明他早就死了很久很久了。
可如今,卻又好像自己從未脫離過他的影響。
“呵呵...”
“安然啊...安然,你怎麼就跟陰魂不散一般。”
“都死了,也要這般擾亂我的心境嗎?”
“真是可惡!”
姜泠瓏皺了皺眉頭。
罕見的,她覺得自己的心已經慌了。
那個男人正在跨越時間影響着她。
隨着那些如夢似幻般的回憶紛至沓來。
她會被影響成什麼樣子?
她還會是那個鐵血冷漠的君王?
而且,她還能察覺到,自己在隱隱懼怕着些什麼。
那感覺就像是自己頭上懸着一把無形的利劍。
看不見摸不着。
可是隨時都有可能落下。
一旦落下,也不會人頭落地。
而是比那更加可怕的結果。
用力揉了揉白皙嫩滑的臉頰,直到微微泛紅。
她才擺脫了剛剛的情緒。
恢復了冷靜。
“呵!”
“胡思亂想什麼呢。”
“畢竟相伴了那麼多年。”
“一時想起,心有悸動也是正常的。”
“畢竟君王也是人。”
“不過悸動,就只是悸動,無論是他還是其他任何人,都不可能改變朕想法,朕的一舉一動。”
“朕從不後悔!”
穩定了心中情緒。
她喚了凌瀾,服侍自己洗漱打扮。
...
車輪滾滾。
一支頗爲龐大的馬車隊沿着寬大的水泥道路前行着。
如這般的道路已經在大齊境內許多州府郡縣鋪設。
不比十多年前,遠行之時道路或是坎坷或是泥濘,環境複雜,輪轂車轍損壞得很快。
可以說大大增加了運輸的效率。
當然,當年爲了修建這條基本覆蓋全國主要州郡的官道。
耗費了大齊不知道多少錢賦。
又死了不知道多少反對的官員。
如今這條官道的好處才漸漸顯現了出來。
“夫人...前面就是宣府了。”
凌瀾立侍在馬車旁,遙望着遠處輕聲道。
聽聞她的話語。
姜泠瓏和姜梓楠一同將頭從車簾裏伸出。
便見到一座城池屹立在天邊。
“夫人,等會會帶遣人入城採買些必要的物資。”
“小任帶您去城中下榻之地。”
“嗯...”
“您看有必要通知城中官員嗎?”
“如今宣府的主官是誰?”
“是李笠,現任宣府總督。”
“幾年前,宣府總督的官邸已經從大同搬到了宣府。”
“李笠?”
姜泠瓏挑了挑眉。
“是的,就是李老侯爺的兒子。”
“嗯,既然是他,那便尋人去告知他一聲。”
“聲勢小些,莫要搞得人盡皆知。”
“讓他來見我。”
“是。”
身旁的姜梓楠聽着兩人的談話。
無趣的將腦袋縮回了馬車。
...
城牆之上。
一應巡邏兵丁皆被調走。
姜泠瓏嘴角帶着一抹淡笑,看着心情尚佳,與一身着鎧甲的瘦弱中年人行走在上邊。
“李小侯爺何須着甲來見朕?”
“莫不是見朕來了,裝裝樣子?”
“陛下,您可莫要折煞微臣了。”
“什麼李小侯爺...不過是老爺子浴血搏殺出來,才讓微臣給襲了爵。”
“至於着甲...聽聞您就在宣府之時,微臣正好要去軍營,只不過半道改了行程就來見陛下了。”
“呵呵...”
姜泠瓏搖頭笑了笑。
“怎麼?”
“聽你的意思,這爵位還不稀罕?”
“一等侯呢,多少人想要都沒有。”
“自然是不稀罕的。”
“嗯?”
“啊...並非對陛下的封賞不滿。”
“只是這男兒從軍建功立業,靠的都是自己。”
“父輩承襲來的爵位,也就不那麼香了。”
“只可惜,如今四海昇平,沒有給我這等男兒建功立業的機會。”
說着,這中年男人面上帶上些許鬱郁。
“其實倒也不是。”
“前些年遠征倭島,那裏還留下了不少尾巴沒有處理乾淨。”
“我出京之前,倭島總督有奏摺來,說是出了些亂子,有亂臣賊子攻佔州郡,漸漸有了些威勢,朝廷在那邊的駐軍竟然不能制。”
“真的?!!”
這男人一瞬間喜笑顏開,又收斂起來。
“啊,不是,陛下...”
“無妨。”
“渴望建功立業嘛。”
“李篤,你可願意帶兵去一趟?”
“反正北疆已平,這宣大總督你做着也沒意思不是?”
“陛下!”
“微臣願犬馬之勞!”
“旦夕之間便可平定那些倭人!”
“好,回頭你自己給內閣擬個摺子,其他的,朕會安排。”
“謝陛下。”
姜泠瓏停下了腳步。
望向北邊。
那城牆之上,尚還殘留着刀劈斧鑿的痕跡,磚石縫隙之間依舊能夠看到黑色痕跡。
時下未經歷過的人不可能想象得到,此處曾經經歷過何等大戰。
當然,那一切早已經遠去。
如今站在這城牆邊,也只能看到遠處空曠的農田,和悠然飄起的幾縷炊煙。
啪啪。
“唉...”
姜泠瓏拍了拍城牆垛,長長嘆息一聲。
“李篤...”
“當年...都過去好久了...”
“是呀,陛下,都過去好久了。”
“若是...”
站在姜泠瓏身後,被她的話語勾起回憶的李篤話語忽然一滯,想要說出的話停在了嗓子眼。
他雖然是武將,但是不可能沒有半點政治敏感,自然知道有些人、事,是禁忌,不能提起。
所以他也只敢在心中暗暗把未說完的話補上。
“若是安弟能夠看到如今的光景該有多好?”
“只可惜這般救國於水火的人卻早就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