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同袍,別動刀!”
這邊纔要拔出刀,黑暗當中亦傳來呼喝聲。
李笠聽到對面的聲音倒是挑了挑眉。
“王犇,你是我爹身邊的親衛,爲何不再他身邊保護着...跑到此處來了?”
“還是說我爹也過來了?”
他心中不免閃過一抹不妙。
這些日子,他可都看在眼裏,自己老爹對待這位小安兄弟,比對待自己這個親兒子態度都要好。
雖然小安兄弟能力出衆,自己並不嫉妒,可是也難免有些喫味。
如今小安兄弟受了傷,是自己沒有保護好對方,那要是老爹見了,不得打死他這個兒子?
“不是,老將軍眼見城外白韃軍亂做一團,於是乘勝追擊帶着城內剩餘將士們出城廝殺去了。”
“讓我們護送一位貴人過來此處。”
“哈哈哈!小李將軍,這次可是立了大功呀!”
“那白韃大汗已經栽你手裏了吧?”
從黑暗中走出一羣精銳將士,爲首的是一位壯碩大漢,正目光灼灼的看着李笠。
他心底不由得羨慕,斬殺白韃大汗,滔天大功呀!爲什麼就沒有輪到他自己呢?
武人皆以建功立業爲目標,他自然不例外。
不過羨慕歸羨慕,他也沒有忘記了正事。
他微微側開一個身子,露出站在人羣之中的一道纖細身影。
“小李將軍,末將此次前來,就是帶着這位貴人過來。”
“安大人現在在哪裏?”
“安然在哪裏?”
“他不是跟着你們的嗎?”
“爲何沒有見到他?”
姜泠瓏按捺不住的聲音旋即傳了出來。
正四處打量着。
還未等李笠回答。
她的眸光瞬間便鎖定了一道趴在人背上的身影。
腳步飛快的衝了過去。
到了近前。
眼淚幾乎傾盆而下。
這趴在人背上的還真就是她心心念唸的安然。
不過對方此刻的狀態好像不太妙。
背上的衣物早就化作焦炭,露出內裏大片流淌着鮮血的肌膚。
整個人軟綿綿般趴在前邊那軍士的背上。
沒有任何反應。
她兇狠驚慌的眸光瞬間看向李笠。
“他怎麼了?!!”
“我的安然怎麼了?!!”
“李老將軍不是讓你保護他嗎?”
“爲什麼會弄成這個樣子?!!”
“你賠我安然!”
“把他賠我!!!”
“誒誒誒...”
“別慌...這位...這位姑娘。”
“小安兄弟沒有什麼大礙,只是暈過去了...”
“若是入了城,找醫師診治一番,就能醒過來。”
“怎麼叫沒什麼大礙?”
“這叫沒什麼大礙?”
姜泠瓏看着安然那鮮血淋漓的後背,只覺得一萬隻箭矢齊齊刺穿心臟,疼徹心扉。
不過她也明白,此刻並非是發泄情緒的時候。
“快,把他帶回城裏醫治!”
“不得耽擱!”
“若是他有個什麼三長兩短,我再來找你算賬!”
她上前將安然搶下,也不讓任何人幫忙,徑直就背在了自己背上。
往宣府城的方向走去。
隨行的護衛們也跟在她身後。
獨留李笠在站在原地,面色發苦。
這事,確實是他沒有做好,堂堂武人不僅沒有保護好對方,最後竟是讓了一手無縛雞之力的宦官扭轉乾坤。
卻也不知見到自己老爹要如何交代。
“將軍...”
“那我們現在是...”
他身後一人發聲問道。
“自然是不必回城了!”
“既然李老將軍帶着其餘弟兄們乘勝追擊。”
“咱們也不能落下!”
“留下少許人,帶着受傷不能再戰回城!”
“其餘人!”
“隨我回頭絞殺那羣草原韃子!!!”
李笠化苦悶爲動力,高聲吼道。
“是!將軍!”
數千人再次回頭,往白韃軍營方位殺去。
...
天光漸明。
宣府城外,屍橫遍野,血流成河。
原先滿地潔白的白雪或是早就被或是鮮紅浸染,或是被踏上黑乎乎泥濘的腳印。
一夜奮戰。
傭兵十數萬之衆的白韃大軍徹底潰散。
無數草原勳貴哭爹喊孃的帶着少數殘兵倉惶南顧,逃散而去。
不過更多的是被大齊官軍追上,砍了腦袋,化作將士們腰間一份沉甸甸的軍功。
終究是草原民族,天生會騎馬的。
混亂過後,也再難追趕。
收穫頗豐的將士們便被勒令收兵回城了。
至少今年來看,這些兇狠的強盜不可能再集結龐大的攻勢,甚至山西等處被佔領的地方都難以控制,只能狼狽無比的逃回草原上去。
城內。
總兵官官邸。
安然趴在牀榻之上,悠悠醒轉。
眼前便出現一張蒼白的小臉,眼眸通紅。
直愣愣的看着自己。
不由得,他心中閃過一抹畏縮。
臉上浮現討好的笑意。
“泠瓏...”
“哎呀!”
只是開口說了兩個字,他就痛呼起來。
姜泠瓏已然捏住了他的臉頰,很是用力。
“安然!!!”
“誰讓你一聲不吭的去涉險的?”
“你看看你!”
“現在弄成這個樣子!”
“你要氣死我嗎?”
“你一定要我擔驚受怕無比驚慌的守在你的牀頭才滿意?”
“安然...你以前不這樣的...”
“你不是答應過我的嗎?”
“爲什麼一次次的失信?”
“你讓我以後如何再相信你?”
“...”
“泠瓏...抱歉...”
姜泠瓏忽然一把抱住安然的脖頸。
“嗚嗚嗚...”
“算我求求你了...”
“不要再做出這樣讓我擔憂的事情了...”
“我都跟你說過很多遍了!”
“我不能沒有你!”
“你心裏不是很清楚嗎?”
“你在我心底到底是有多重要...”
“...”
“好...別哭了...”
“我答應你便是。”
“此戰過後,就不會再有什麼兇險了...”
“我答應你啦!”
姜泠瓏卻不依。
晶瑩小嘴一張,死死咬住安然的脣。
沒有半點收斂,很快濃郁的血腥味便在兩人脣齒間流淌。
良久。
脣分。
姜泠瓏就那麼直愣愣的看着面前的男人。
輕聲道。
“安然,記住你今日答應我的話。”
“若是再敢不遵守。”
“你以後就別想我再理你了!”
“我就跟你恩斷義絕!”
“誒誒誒...別呀...”
“那可不行!”
“怎麼不行?”
“我告訴你!我說到做到!一定會讓你付出代價!”
眼見着,安然臉上浮現的慌張,姜泠瓏眼中這才閃過一抹愉悅與安心。
只有讓這男人害怕,讓他也嚐嚐可能會失去自己的恐懼,纔不會再去拿他的命不當回事。
他根本就不明白,他的性命,早就不是他一個人的性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