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瞬，姜泠瓏心中苦澀意味更重。
這是一份從年少一直持續了十餘年的愛意。
這期間，那人便一直陪伴在她的身邊。
他永遠會爲了她着想。
他不會背叛，甚至還可以爲了她，奉獻出生命。
這樣的愛何其令人安心。
姜泠瓏亦是人，是人自然會有情感。
面對這樣的愛意的時候，怎麼可能不心動，怎麼可能不留戀？
隨着近日回憶一點一滴不斷上涌。
他們二人之間相處過的溫馨瞬間，被不斷回憶起來。
曾經那份炙熱而又真摯的愛意再次回到她的視線。
可是那份愛意已經沒有了。
那愛意之後的人也沒了。
但是姜泠瓏並不覺得是自己的錯。
因爲那人離開的時候。
那份真摯的愛意已經變了質。
他不愛她了。
是他先拋棄她的。
姜泠瓏低下眸子。
若真是有可能，她又何嘗不希望那個自己愛着又深愛着自己的人能夠陪在身邊？
就算當時的時局不允許如此。
可是她是皇帝，要留一人性命，又何其簡單？
但是那人可沒有給她這個理由。
悔意如滴在白紙上的墨水一般，在心中蔓延開來。
她現在確實有些後悔了。
就算那人不愛，將他留下來也是好的。
至少自己是愛他的不是嗎？
就是因爲當初沒有將那人留下。
才落得現在這個情況。
一邊對着往日甜蜜的回憶心傷。
一邊又無力改變，只能躲在房間裏暗暗神傷。
若是將人留下來。
就算那人不愛自己，
但是自己可是皇帝，難道不能叫那人裝作愛自己？
也算是略有安慰。
“殿下...”
“您不能進去...”
“陛下說了讓她一個人待着誰也不見...”
“您可不要爲難小人...”
忽的。
門外喧譁聲響起。
打斷了姜泠瓏的思緒。
她剛剛擡起頭。
房門便被用力推開。
一張與她十分相似的絕美面容帶着嘲諷的笑意探出房內。
姜梓楠不顧阻攔的凌瀾，進了屋子。
“殿下！”
“殿下！真是不能進！”
“...”
“陛下...恕罪...我沒能...”
“行了，她這刁蠻性子，你也攔不住她。”
“出去吧，把門帶上。”
姜泠瓏對着告罪的凌瀾揮了揮手。
然後眸光落在姜梓楠臉上。
這小侄女帶着嘲諷的眸光卻也在打量着她。
“有什麼事嗎？”
“沒事就不能過來？”
姜梓楠上前幾步，坐在了姜泠瓏對面，眸光落在她的臉上。
“沒事你過來幹嘛？”
她臉一冷，淡淡問道，小侄女這神情一看就沒什麼好心思。
姜梓楠忽然將腦袋一下湊到她近前。
嘴角帶着幾分戲謔。
並沒有再糾結先前那個問題。
“我還以爲你不會因爲他的事情而有半點悲傷呢。”
“看來你對他還是有情感的。”
“卻也不知，爲何會做出那等禽獸不如的事情出來...”
“姜泠瓏這可不像你。”
“你看看你現在，真的是一臉悲慼...就像是...就像是死了丈夫的寡婦想起與自己十分恩愛的亡夫一般...”
“你狠起來，可是會連自己最愛的人都害死的人呢。”
“你是覺得安然很愛我？”
“這還用說？”
“那你覺得我愛他嗎？”
“自然是不愛的。”
“你這麼心狠手辣的人心都沒有，還會愛？”
“呵呵...”
姜泠瓏沒有動怒，只是搖了搖頭。
“梓楠...我曾經也是如你一般敢愛敢恨的少女。”
“就算是我當了皇帝，年少時的我依舊存在於我的心中。”
“若是在年少，遇到安然這樣的人，試問又有哪個少女不心動？”
“我自然也不例外。”
“我現在告訴你，我是愛他的，很愛很愛。”
“哦...那又如何？”
“你變了，你不愛了。”
“當上了皇帝，變得冷血無情了...”
“你已經是一個怪物了...”
其實姜梓楠是知道眼前這個女人愛着姑父的。
她曾經親眼見過這女人滿眼都是姑父的樣子，那時年紀小，但並非什麼都不懂。
可是之所以不願承認，就是因爲姑父最後那幾年，這女人的變化太大了，大到她寧願相信，這女人從一開始就沒有愛過姑父，這女人根本就沒有心！
“呵呵呵...”
“我變了？”
“我確實是變了，時間會改變一個人，這毋庸置疑。”
“但是再怎麼變，我也不會背叛身邊親近的人。”
“你說這是在搞笑呢？”
“你身邊最親近的人都被你弄死了，還沒背叛？姜泠瓏這種不要臉的話還是不要講了吧？”
姜梓楠眼中閃過怒火。
姜泠瓏卻再次搖搖頭。
“曾經的安然很好，很愛很愛我。”
“我必須承認，他是我整個人生當中遇到的最最驚豔的人兒。”
“如果時光能留在當時，我又何嘗不願意呢？”
“梓楠，他也變了。”
“與我不同，他變得太徹底了。”
“以至於到後來，我都感覺不到任何他對我的愛意...”
“就算是如此，我怨恨也好，哀怨也好，就當是一刀兩斷了，至少不會讓他去死。”
“可是當時的時局、朝堂...”
“這樣算是他在自作自受...”
“我不明白...”
“姜泠瓏，我不明白。”
“你是如何得出他不愛你的結論的。”
“我與他年幼時即陪伴在一起，這麼多年心意相通。”
“不需要言語，只需要一個眼神，就能知道對方所想。”
“我從他的眼神當中感受不到他的愛了，就是這麼簡單。”
“姜泠瓏...”
“哈哈哈...”
姜梓楠忽然大笑出聲，笑得眼淚都快要流出來了...
“好好好！”
“我現在總算知道這世間什麼樣的人最可悲了！”
“你以爲他不愛你，你就弄死了他...”
“姜泠瓏，你是真的沒有考慮過，他依舊深深愛着你的可能性。”
“也沒有考慮過...爲何原本心意相通的兩人忽然感受不到對方了。”
“對對對！”
“就這個樣子！姜泠瓏，千萬別讓我看見你後悔的樣子！”
“我很喜歡你如今這個大言不慚，毫無愧疚的模樣！”
對面的姜泠瓏眼見着姜梓楠如此，依舊安坐如山，神色淡然。
或許連她自己都沒有發現，眼眸只是一閃而過的慌亂，以及長袖之下緊緊握在一起的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