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腳步卻沒有半點停留。
邁過被糟蹋的一塌糊塗的院子。
直往院後奔去。
姜泠瓏讓跟隨的護衛一衆人等在院外等候。
自己亦邁步進了院子。
察覺到姜梓楠異常焦急的情緒。
並未多看,便跟在了她的身後。
不一會。
到了院後。
就見到姜梓楠站定了身子。
面前是三座墳塋。
明顯的。
眼見着這墳塋完好無損,並未被破壞。
姜梓楠這才微微鬆了口氣。
當即轉身離去。
再回來時,不知從哪裏拿來了香蠟紙錢以及火柴。
蹲在墳塋前,開始燒了起來。
姜泠瓏上前。
輕聲問道。
“這是...”
姜梓楠悶悶的聲音傳來。
“不是很明顯了嗎?”
“三座墳墓罷了。”
“不值得你關心。”
“我是問這三座墳塋分別是誰的?”
“自然是姑父阿爺阿孃,以及姑父的。”
“不然我爲何這般心急來此?”
“...”
姜泠瓏看着小侄女的背影。
又看了看那三座墳塋。
皺了皺眉。
躊躇了一會。
卻走到小侄女身旁蹲下身子。
要拿過那紙錢一起來燒。
不想被姜梓楠推了一把,力氣不大,但是拒絕意味很明顯了。
“你做什麼?”
“走遠點便是。”
“怎麼一點眼力見都沒有?”
“墓裏的人怕是不歡迎你來祭拜吧?”
姜梓楠微微擡起頭,露出通紅的眼眸。
“...”
姜泠瓏動作一僵,並未再堅持。
只是靜靜的站在一邊。眼看着姜梓楠祭拜。
姜梓楠簡單祭拜過一番之後,看向姜泠瓏。
眼中厭惡愈發濃烈。
“姑父阿爺阿孃的墓,乃是他當年衣錦還鄉的時候立下的,連同這間院子亦是那時建造的。”
“而他自己的墳墓,是我立的。”
“三座墓,兩座是空墳,一座是衣冠冢。”
“姑父昔年年幼之時,被他阿爺阿孃收養。”
“後遇饑荒,淪爲流民。”
“阿爺阿孃亦在路途中餓死。”
“姑父將之就地埋葬之後,墓便被掘了,屍骨至今下落不明。”
“姜泠瓏。”
“我曾聽姑父言。”
“他的阿爺阿孃是一對很和藹的老夫婦,一生沒有子嗣,卻對他這個收養的孩子足夠的好。”
“這兩位老人去世之後,他便沒有親人了。”
“直到在京城遇到你和父王。”
“他也與我說過你們相遇的故事,說過你和父王對他的大恩大德。”
“他說遇到了你們,才讓他再次領會到了溫暖。”
“他很感恩你們,覺得是自己欠你們的。”
“可是這麼多年,他爲了你出生入死,這份恩情其實早就償還完了吧?”
“他對你,早就並非感恩的情感了,他把你當成他最愛的人。”
“他把你當成他僅存於世的親近之人。”
“姜泠瓏,他離去之前曾無意之間與我說過,他在這個世界上什麼都不曾擁有,僅僅擁有你一個人,但是他從來不曾覺得自己貧窮。”
“他說你是這個世界最最最珍貴的珍寶,能夠擁有你,也算是不白來這個世界。”
“反倒是你,說他不愛你,又主動背棄了你們之間的愛意。”
“姜泠瓏,你可曾想過,若是連你也捨棄了他,他在這個世界就成了真正一無所有的人。”
“沒有親人,沒有愛人,沒有朋友。”
“孤魂一隻。”
“沒有任何人會關心他,沒有任何人會在意他。”
“死了,也好像對任何人沒有影響。”
“姜泠瓏,你來說說,你怎麼就忍心這麼對他呢?”
“你明知道他無法辯駁,怎麼就忍心如此侮辱踐踏他對你的愛意?”
“他可已經不欠你什麼了。”
“反而是你欠他良多。”
“你可有償還過他半點?”
“所以我才說,你這樣的人,真的是無恥無情虛僞殘忍至極。”
姜梓楠紅着眼眶說出這番話,好似是祭拜過程心有所感。
“走吧。”
“你走遠些。”
“莫說姑父不願見到你。”
“就連他的阿爺阿孃亦不願見你。”
“如此寵愛自己後輩的兩位老人怎麼願意看到你這樣的人出現在他們的墳前?”
“...”
姜梓楠走上前去,用力的將姜泠瓏推離此地。
姜泠瓏並未反抗。
反而是神情慾言又止。
最後只來了一句。
“我不曾虧待過他...”
“哈哈哈哈...”
姜梓楠聞言,哈哈大笑,彷彿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怨毒了看了姜泠瓏一眼。
“你不曾虧待過他?”
“他爲你做過什麼?”
“你爲他做過什麼?”
“你看看現在的大齊,哪一項不是他的功績?處處沒有他,但是處處都是他的痕跡?”
“你再想想他對你有多好?”
“難道不是你因爲心中那些見不得人的心思背叛了他?”
“他如今是何下場?哪裏還有人記得他?”
“就算是記得,也多少辱罵他是個奸佞,難道不是你縱容人污衊他的名聲?”
“呵!”
“事實永遠勝於雄辯,你再怎麼辯解,再怎麼污衊,可是真相就在那裏。”
“公道不在人心,只有天心。”
“到底有沒有虧待他,難道你自己還不知道?”
“何其虛僞,何其噁心。”
“姜泠瓏,我怎麼就有你這樣一個血親?”
“真真是把作爲人的良知都泯滅了。”
姜梓楠厲聲呵斥着。
眼中厭惡鄙夷愈發濃烈,未見絲毫掩飾。
“...”
姜泠瓏微微垂下眼眸。
沉默不語。
愈發的難以辯解了。
如今越來越多的回憶被強行想起。
可是仔細想想...那人好像根本就沒有如自己口中所說的一般...
不。
不能仔細的想!
她眼中陡然閃過恐懼。
只需要堅信是他先不愛自己的,只需要堅信是他先背叛自己的。
如此就可以了。
不!不需要堅信,事實本就如此!
就算是當着他的面,自己都能無愧於心!
她在心中對自己道。
可是這樣的言語似乎已經快壓不住她心中的悸動了。
她能夠感受到心中奔涌而過的恍若來自深淵的情感。
如深冬的汪洋要將自己的心徹底凍結。
在此之前,她的心已然開始麻木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