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泠瓏被姜梓楠趕出了院子。

    說是要自己獨自修繕着被破壞的院子。

    春夜雖然不至於如冬日那般刺骨,但依舊帶着凜然寒意。

    白韃人的營帳算是個好東西。

    其外裹着厚厚的羊毛。

    即使是冬日雪夜,只要點起爐火便再也感受不到外邊的寒冷。

    姜梓楠自然是住在了院子裏。

    而姜泠瓏並不表現得如往日那般強勢。

    因爲馬車開不進來。

    便在院子外的空地裏紮起了營帳。

    倒也暖和。

    可睡到半夜。

    卻猛然驚醒。

    滿頭大汗的從牀上起身。

    “陛下...怎麼了?”

    “可是夢魘了?”

    凌瀾的聲音從帳外傳來。

    “您剛剛大喊出聲了。”

    姜泠瓏摸了摸臉,除了額頭汗涔涔的,眼角竟也一片涼意。

    心中只覺得無限悲傷。

    卻又忘了睡中做了什麼樣的夢。

    纔會讓自己大喊出聲,眼角淌淚。

    忽的,一陣清亮的風吹進營帳。

    是凌瀾掀開簾子走了進來。

    “陛下?”

    “無妨,不必在意。”

    姜泠瓏擺擺手。

    “陛下出了這麼多汗。”

    “可是爐火太旺,營帳太悶了?”

    “要不奴婢把營簾開條風縫透透氣?”

    “不必了。”

    姜泠瓏搖搖頭,想再躺下,卻是半點睡意也無。

    遂起身和衣往營帳外走去。

    “我出去透透氣。”

    “就在周圍,不必跟着了。”

    凌瀾看着她的背影離去。

    眼中逐漸閃過一抹擔憂。

    這位陛下近日以來越發不似從前那般威嚴冷淡。

    眉宇之間常鐫刻着化不去的憂愁。

    不像個帝皇,反倒像個愁思滿滿的小姑娘了。

    她不知道這樣的變化是好是壞,但也不滿擔憂。

    ...

    一輪銀色月華灑落人間。

    今日正好是十五,月很圓。

    照得夜晚也明晃晃的。

    星漢也被這明亮的月給遮蓋,只是勉強能夠看到。

    出了營帳,呼吸到新鮮空氣,見到如此景色。

    姜泠瓏睡夢中遺落的悲傷情緒倒是消解了不少。

    不自覺多走了幾步。

    再仔細觀察周邊場景,不想竟無意間走到院中。

    白日未細看,夜晚在月光之下,倒也看得分明。

    院子不大,一共就三間屋子。

    兩間明顯老些,顯然是先建造的,

    只有第三間新些。

    想來是安然當年只建了兩間屋子,第三間是姜梓楠居住時修建的。

    整體來說風格很樸實,沒有任何華麗的裝飾和擺設。

    院內也是光禿禿的。

    唯有一株枯死不知品種的老樹矗立。

    月光下,落在地上的影子張牙舞爪,莫名有些可怖。

    姜泠瓏自不怕這些的。

    走近瞧了瞧。

    卻見到這枯樹下有挖掘過的痕跡。

    想來是白日那些官府的衙役要將這枯樹挖走,可還只是剛動工,便被他們這些人阻止趕走了。

    也沒什麼好看的。

    她轉身準備離開,卻就在轉身一剎那,餘光一閃,在那樹下瞥見一抹反光。

    動作停住,蹲下了身子仔細看去。

    只見是一黑色壇狀物體埋在樹下露出一小部分。

    黑色的壇身在銀白月光照耀下發出一抹反光。

    她沉默了片刻。

    想來此物該是安然所留?

    也不在意乾淨白嫩的雙手。

    徒手挖了起來。

    不一會。

    一黑色罈子被她挖了出來。

    晃盪了一下,竟還傳出液體撞擊壇壁的聲響。

    正當疑惑之際。

    身後卻忽然傳來質問聲。

    “你在做什麼?”

    “堂堂大齊皇帝竟如此猥瑣,鬼鬼祟祟如做賊一般潛入別人家的院子。”

    “什麼潛入別人家的院子?”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姜泠瓏回頭看去,便看到面帶譏諷的姜梓楠站在身後。

    “呵。”

    “姑父教了你那麼久,都沒有教會你,天下不屬於任何個人,包括皇帝。”

    “可是廟堂上那等腐儒教你這等說辭一教就會。”

    “你到底是聰明還是愚笨呢?”

    “...”

    姜泠瓏已經習慣了她的嘲諷,這等程度也並不辯解。

    只是舉起手中的罈子問道。

    “這是什麼東西?”

    “爲何被埋在樹下?”

    “看時間,應該很久了吧?”

    “裏邊該是液體。”

    姜梓楠臉色變了變。

    便道。

    “此物與你無關。”

    “那到底是何物?”

    姜泠瓏做出一副不講清楚就不給你的架勢。

    姜梓楠便解釋道。

    “依江南舊俗。”

    “每戶人家生兒便在樹下埋下狀元紅,待兒考得功名時拿出飲用,生女便埋下女兒紅,待女出嫁時拿出飲用。”

    “姑父阿爺與阿孃祖籍江南。”

    “因而當初撿到姑父時,便埋下此酒。”

    “這是姑父阿爺阿孃留給他的東西,與你無關。”

    “你莫要動這東西,原封不動還回去!”

    “你既說是生兒是要考得功名再拿出飲用。”

    “可這世間考得功名的男兒何其少?”

    “豈能人人都可考得功名?”

    “難道其他男人未考得功名,便一輩子也不能拿出這酒?”

    姜泠瓏不理會姜梓楠的催促,又疑問道。

    “自然也可以是男子娶親之時飲用。”

    “都說了和你毫無關係了!”

    “問這麼多作甚?”

    眼見着姜梓楠這般心急生怕自己搞破壞的模樣。

    姜泠瓏卻起了逗弄報復之心,誰讓這小侄女這些日子以來多次將自己辯駁得根本沒辦法還口?

    “誰說無關了?”

    “姜梓楠,我是你親姑姑。”

    “你既然叫了安然姑父。”

    “那該他是我丈夫...”

    “這酒,既是安然阿爺阿孃留給他的,也是爲我而留的。”

    姜梓楠勃然大怒,恍若受到什麼奇恥大辱一般。

    “賤人!”

    “你怎能這般無恥?!!”

    “誰承認你姑姑的身份了?”

    “畏畏縮縮,面都不敢露的賤女人!”

    “也敢說姑父是你丈夫?”

    “二老在天之靈可還看着呢!”

    “你看他們承不承認你是他們兒媳婦?”

    “姜梓楠,你賣什麼傻裝什麼愣?”

    “你不都看見了嗎?”

    “要我在給你回憶回憶你爲何要叫安然姑父嗎?”

    “正兒八經拜了堂的關係,這酒就該是我的!”

    見着姜梓楠面上愈發急切愈發惱怒的神情。

    姜泠瓏嘴角愈發上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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