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
鎖鏈清脆的撞擊聲響起。
牢門一下子被打開。
“誒...安公公,有人來看你啦。”
“哈!沒想到你這樣的奸賊竟然還會有人來看你。”
獄卒帶着陰陽怪氣語調的話語響起。
一道佝僂的人影出現在牢門口。
牢房牆上距離地面一丈高的地方開着一扇巴掌大的小窗。
清冷的光落下,勉強能夠照亮一尺見方的地方。
這人影並未理會獄卒的嘲諷,往前邁了幾步。
才勉強看清那牆邊坐着一蓬頭垢面的人。
“哎喲!”
“我的好兒子誒...”
“你怎麼成這副樣子了?”
這老者一下子哭出了聲。
到牆邊將那蓬頭垢面的人摟進懷中。
“咳咳咳...”
“乾爹?”
“您怎麼來啦?”
安然的有些虛弱的聲音傳出。
“我的乾兒子被抓進牢裏,我這做老子的怎麼可能不過來看看?”
“咳...泠瓏沒有爲難您?”
“她爲難我一個糟老頭子做什麼?”
“乾爹,之前在您老家給您買了五十畝良田...再加上您自己的一些積蓄,您回老家之後,足夠您養老了。”
“您也莫要待在京城了,快回去吧。”
“你這小子...”
“自己都大難臨頭了,還在擔心咱家...”
“算了...不提這些了。”
“小子...我倒是要問問你,事情怎麼忽然變成這副樣子了?”
“你與皇帝關係不是很好嗎?”
“爲何她會趁着你回京忽然發難?”
“我也不知道爲什麼...”
“是呀...之前不是情誼甚篤的嗎?”
安然好似是在自言自語,又好似在問某個不知名的存在。
“唉...”
老人嘆了口氣,將安然扶到那尺許光亮處。
又看了看周圍陰冷發臭的環境。
心中不由得泛起心疼。
“之前不是讓你少露些鋒芒少得罪些人的嗎?”
“你這小子,怎麼就不聽勸呢?”
“...”
“聽乾爹一句勸。”
“性子軟一點...”
“活下去纔是硬道理。”
“你在仔細想想,是不是做錯了什麼事情,惹得陛下生氣或是怎麼樣了。”
“和她道個歉...”
“你和她關係如何好,甚至她還爲你...”
“這些乾爹都是看在眼裏的。”
“你們的情誼還在。”
“只要你服軟了...她不會不念及舊情的...”
“唔...給你帶的喫食酒菜,快喫吧。”
老人從身旁拿過食盒,打開放到安然面前,輕聲細語道。
安然嘴角浮現一抹苦澀意味的笑意。
“乾爹...您想多了,哪裏有那麼容易?”
“這件事您莫管了...乾兒子心裏有數的...”
“唉...”
老人察覺到安然似有些心灰意冷的樣子,垂下眸子。
這孩子他幾乎是看着長大的。
性格方面瞭解得很。
本就是一溫和到極點的孩子,對人也總是包容善解人意。
還能有誰呀?
可就算看到了安然這番態度,他依舊還是不願相信。
這些年如此情誼深厚的一對,竟然會背叛反目?
他可是清楚的記得,之前那丫頭就曾親自來找他問了一些事情。
若非情誼深到沒邊了,堂堂尊貴大齊公主又怎麼可能委身於一太監呢?
鐺鐺鐺!
敲擊牢門的聲音傳來。
“老頭兒,收拾東西,快走!”
“什...什麼?”
“你這衙役,咱家帶的酒菜都未喫上兩口,怎麼就要走了?”
“哪有這樣探監的?”
“你這老太監好不曉得事,這可是陛下欽點的重犯!若非你有聖上的令牌,怎麼可能讓你進來?”
“還有什麼不知足的?”
“快走!不然別怪不客氣了!”
“至少也要等到喫完酒菜...”
老人還要爭,卻被安然攔住了。
“算了,乾爹。”
“您回去吧。不必擔心兒子...”
老人回頭望了望。
卻見安然對他燦然一笑。
好似真的不用擔心對方一般。
“小子...告訴乾爹...有沒有什麼辦法能夠把你救出來...”
“只要你有,乾爹就算是拼了這條老命,也要把你救出來...”
老人飛快的湊到安然耳邊,輕聲道。
“不必了...”
“實話與您說...我得了絕症...就算能出去,也活不過半年了,不必爲我冒險...”
“您還是回老家去吧...京城的事情不是您應該摻和的...”
安然亦是悄聲回道。
老人手一抖。
先前是逆着光,此刻離得近了,纔看清安然的臉。
那面上毫無血色,眼眶微凹,病氣纏繞。
可不就是一張病容嗎?
還未等他開口說話。
卻是有兩名獄卒進了牢房。
一腳踢翻了安然面前的食盒。
“老東西,還不曉得規矩!”
“讓你走你就走!還在磨蹭什麼?”
“要是還不走,就把你當成私通閹黨的奸人,一併拿下。”
這兩獄卒一把抓起老人,往外拖去。
可他依舊是一雙眸子死死盯着逆着光的清瘦身影。
先前意外瞥見的對方的面容此刻好似猶未消散在他眼前。
淚水不禁從眼眶出流下。
怎麼會變成這般狼狽的樣子呢?
不應該是這樣的。
他很清楚很清楚的記得。
那年,安然領兵入京。
之後重新尋到了自己。
跪在自己面前道。
“乾爹...乾兒子出息了。”
“您日後的養老不用愁了。”
那日陽光很好。
照在青年意氣風發的臉上。
如今思來,恍如隔日。
老人一路被拖出了天牢。
丟到了街道之上。
他滿身灰塵,眼角淌着淚,十分狼狽。
緩緩爬起身,恍若一具行屍走肉一般行走在街道上。
忽的。
絢爛的光彩在天空綻放。
他緩緩擡起頭,聽到了有人在歡呼雀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