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說...”

    “所以說,他一直深深愛着我...”

    “哪怕在被我背叛之後一段時間,心中的愛意也依舊沒有消散...”

    “然而最後他走的那麼決然,就算是我苦苦哀求,也未曾換得他回頭。”

    “也就是說...是我自己的一番舉動,徹底將他的愛意給消磨殆盡了?”

    姜泠瓏眼中淚如同連接了海洋一般無窮無盡。

    滑到嘴邊,全是苦澀意味。

    一直沿着喉嚨苦向全身。

    “是啊...”

    “是我藉着他對我的絕對信任和關心,打着自己重病的名義,強行將他從江南給喚回來的。”

    “當我帶着人將他抓起來之前,他該是何等的擔憂我的狀況...”

    “擔憂到僅僅一個月就從江南趕回了數千裏外的燕京。”

    “而我呢?我帶着手持鋒利武器的甲士將他團團圍住。”

    “那個時候,他甚至都還不相信,我要背叛他,當他徹底明白真相之後,會有多傷心?”

    “是我。”

    “將他志同道合,一起爲國爲民謀福利的同僚,一一處以酷刑。”

    “就在他的眼前。”

    “那個時候,他該是對我有多失望?”

    “就算是是他放下了所有所有的尊嚴...向我下跪,我也未曾有半點心軟...”

    “那個時候,他會不會就已經對我死心了?”

    “否則,他也不會不念及任何舊情,對我痛下殺手。”

    “嗚嗚嗚...”

    “就算是做了那麼多過分的事情,我還是沒有罷手。”

    “是我縱容那些人殺了他...親眼看着他死去...”

    “不僅如此,遺體也不願放過...”

    “他臨死之前的那番話。怕其中對我沒有了任何期待了吧?”

    “他早就將我看的徹徹底底了...”

    “他早就知道我是爲了權勢...爲了利益,而背叛他。”

    “他早就知道我就是一個自私自利、刻薄寡恩、殘忍冷酷的女人”

    “他不會對我有任何幻想了...”

    “是我,親手一點點的毀掉了那個最愛自己的人的愛...”

    姜泠瓏低頭看向自己的雙手。

    彷彿看到了那雙手上早已經沾滿了鮮血。

    那不是別人的血。

    那是她劃破安然的心之後滲出的混雜着最純粹愛意的鮮血。

    “天啦...我都做了什麼...”

    “我都做了什麼...”

    姜泠瓏抱頭痛哭。

    時至今日,事實真相,已經擺在了她的眼前,她終於無法再騙自己了。

    安然從來沒有不愛她,也從來沒有背叛過她。

    從頭到尾,都是她背叛了安然。

    是她,一直在自欺欺人。

    她在逃避。

    逃避親手將最愛自己的人的生命與愛終結之後的負罪感。

    如今她再也逃避不了了。

    自厭、愧疚早就突破了她的心房。

    “對不起...”

    “安然...我對不起你...”

    “我爲什麼偏偏就這麼傻?”

    “當皇帝難道就這麼好嗎?”

    “每天勞心勞力...真的沒有半點樂趣...”

    “沒有你陪在我身邊萬一有意思...”

    “我怎麼就好像着魔了一般,瘋狂追求權勢和地位呢?”

    “...”

    姜泠瓏瞪大了一雙淚眼,忽然覺得眼前變得紅彤彤一片。

    “這是?!!”

    她茫然的抹了抹眼眸。

    卻發現眼前的紅色根本抹不掉。

    一抹淡淡腥味滲透入鼻腔。

    她又摸了摸鼻腔處。

    再一看手心,卻發現其上早就沾滿了血紅。

    滴答。

    一滴鮮紅的液體從眼眶滑落。

    直滴落在血紅的雙手上,瞬間融入,沒有半點異樣。

    緊接着一連串的滴答聲響起。

    鮮紅淚珠連成串滴落。

    地上、手上、衣物上,好不狼狽。

    好似她心中極致的悲傷與悔意化作一場小小的血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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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您這是...”

    凌瀾見着姜泠瓏滿手滿身滿臉均沾染上鮮紅,瞪大了眸子趕忙上前。

    “是有刺客,還是說公主殿下她...”

    “沒事...沒事...”

    “都是我自己弄了...怪不得任何人。”

    “都怪我...”

    姜泠瓏懷抱着羊皮筆記,搖搖頭。

    滿臉木然。

    沒有半分君王的威嚴。

    只有無盡的落寞。

    好似一根即將枯死的朽木一般。

    凌瀾張了張嘴。

    卻又不好詢問什麼。

    只得關切道。

    “您真的沒事?”

    “奴婢去幫您叫隨馬車隊的張太醫爲您診治...”

    “您暫且在此等候,奴婢馬上回來。”

    凌瀾轉身向着院外跑去。

    不一會便帶來一位滿臉肅穆山羊鬍的中年人。

    這太醫一邊給呆呆愣愣,沒有什麼反應的姜泠瓏診治。

    凌瀾也一邊打來熱水幫她梳洗了一番。

    “吳太醫,陛下是怎麼了?”

    “可是有什麼外傷?是被人傷了?可我也沒看到有傷口呀?亦不像是口鼻溢血,爲何會這麼多血?”

    這山羊鬍子張太醫沉吟了片刻。

    “陛下這是哀傷過度,以至於眼流血淚...”

    “剛剛淩統領看到的血,全都是眼裏流出的。”

    “陛下,微臣雖然不知是何緣故才導致您傷心至此的,還請您放寬心,莫要太過悲傷。”

    “現在還無什麼大礙...”

    “可是若是長久如此,必傷心脈...”

    凌瀾看向姜泠瓏的眸光凝了凝。

    這位女帝可絕非一般女子,連自己最愛的人殺了,都能面不改色,她實在是想不出還有什麼事情能讓對方悲傷到流出血淚的。

    而此刻。

    姜泠瓏好似想到了什麼。

    眼中泛起一抹微微生機。

    看向那太醫。

    “張太醫...朕問你一件事...”

    “陛下您請問,微臣定知無不言。”

    “朕記得你是龍虎山張家旁支吧?”

    “回陛下,是,自古醫道不分家...微臣幼時當過道士,道經沒讀幾篇,卻不想醫術得了幾分造詣,爲了餬口遂入了太醫院。”

    “朕問你,求真問道,可成仙嗎?”

    “可讓人起死回生嗎?”

    “啊這...”

    “陛下...古來就有成仙的傳說,但是那已經是很久很久之前的故事啦...”

    “至於起死回生...與成仙同理...”

    這太醫說的很委婉,但是意思卻很明確。

    姜泠瓏的眼眸又黯淡下來。

    凌瀾神情有些發愣。

    剛剛在那間地下室究竟發生了什麼。

    怎麼一出來陛下就變成了這副模樣,不止滿臉血淚,還要求諸於仙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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