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正好是一家商場。
孟豫霖二話不說,牽着小宰六的手,叫上宰稚,就進商場買衣服。
給姐弟倆都買了一身白色羽絨服,宰稚的反應在他意料之中,很喜歡,當然,下一句必然是……
“我知道你們不會給我錢,沒事,就當是這次來看紀叔我付的車旅費。”他搶在宰稚之前說。
果然,宰稚點點頭,放下心來,覺得一趟逆時光機的旅費完全配得上這兩套衣服!
小糰子宰六則久久地站在鏡子面前,小心翼翼摸着帽子上白絨絨的毛毛,眼睛亮晶晶的。
“喜不喜歡?”孟豫霖走到他身邊了,他還沒發現。
小糰子聽了這話,臉上竟然泛起了紅暈,“真的,是送給我的嗎?”
“當然。”孟豫霖蹲下來,“喜不喜歡?”
宰六紅着臉點頭,“喜歡,我還從來沒穿過這樣好看的衣服呢!”
孟豫霖對這姐弟倆的同情又深了幾分,沒有父母在身邊的孩子,能不餓着就不錯了,哪裏會打點穿着?
“走吧。”他牽着宰六的手,把小傢伙從鏡子前拉開。
重新走進冬日的陽光裏,他細細觀察這條熟悉的街道,在看見一家叫做“淮年小籠”的老店時愣住了。
只愣了一愣,拔腿就跑,在店門口,看見裏面空蕩蕩的,一個客人也沒有,老闆坐在收銀臺後面打盹,依稀還是記憶中的模樣。
這是他曾經最喜歡的一家蟹黃小籠店,小籠包真材實料,滿滿一口全是蟹黃。
但是!這家店在十年前就倒閉了!
“所以……現在,是什麼時候?”他聲音顫抖着,問隨後而來的宰稚。
“十年前,12月20日。”
孟豫霖猛然轉身,直瞪瞪地瞪着宰稚,眼眶泛紅。
“你……怎麼了?”宰稚問他。
怎麼了?十年前12月20日,也就是說,十天前,他的父母剛剛去世。
如果說,在此之前,他還對宰稚關於重寫人生劇本的理論有所懷疑的話,此時此刻,已經由不得他不信了。
但隨之而來的,是整個人的崩潰和凌亂。
他就在大街上,猛地抓住了宰稚的手腕,“真的可以!真的可以是不是?真的可以回到過去,重新開始人生!”
“當然可以啊!難道你以爲我騙你?”宰稚哼了一聲。
孟豫霖的手握得更緊了,“我要重新開始!你告訴我,怎麼重新開始,怎麼編寫劇本!”
“你在這裏怎麼開始啊?這是紀盛的劇本,這裏有一個你,十年前的你。”宰六在一旁給他解釋。
“那,怎麼啓動我自己的劇本?我要怎麼開始?哦,對,付錢是不是?你們就是做這個生意的!要多少錢,你告訴我,我付給你們!”孟豫霖急切地道。
“那也得我們回去以後啊,你不是來看你的紀叔的嗎?還看不看?”宰稚指着被他扭着的手腕,上面通紅一片。
他那點力氣對宰稚來說不算什麼,她自己摸了摸手腕子,問他,“那你還去看你的紀叔嗎?”
孟豫霖微一思索,“去吧。”
衝動之後,是內心依然澎湃的強行冷靜,既然來了,就去看看紀叔現在是什麼樣子。
“宰六,定位。”宰稚清脆的聲音發佈命令。
“是。在東南方向2.1公里的地方。”
東南方向2.1公里。
宰稚帶着他抵達的地方居然是他家公司。
“公司馬上要召開董事會,是你哥第一次以董事長的身份出席,你紀叔送他來開會。”
三個人躲在公司附近,看着孟豫冬的車停在公司門口。
孟豫冬從車裏下來,一身深黑打扮,一絲不亂的大背頭,襯得他比實際年齡老成不少。
“你哥,看起來比你大很多啊。”宰稚在一旁小聲說。
孟豫霖沒有否認,儘管其實只大四歲,但他哥在他心裏就是父親般的存在,自然是成熟又穩重的。
“好凶的樣子喲——”宰稚感嘆。
孟豫霖也默認了。他一聽到他哥的聲音都肝顫,不然,也不會稍有苗頭就逃跑……
“帥!”這個字是小糰子宰六說的。
宰稚低頭,“這就叫帥?”
宰六一本正經板着小臉,“數據分析出來的,劍眉朗目,器宇軒昂,這個分類裏都是這種長相。”
宰稚的目光於是看向孟豫霖,“這麼說你這種長相在在你們這裏也屬於帥的?”
什麼叫你這種長相……
“你跟你哥挺像的。”宰稚補充。
“算是吧……”他當然屬於臉好看的,不然小時候他憑什麼進的合唱隊?難道憑他五音不全嗎?當然是憑當年那張脣紅齒白的臉了,只是,此時此刻,他並沒有心情討論有關臉的問題,而且,他跟他哥,除了臉有些像以外,可以說完完全全是相反的對照組。
他看着十年前才二十歲的哥哥,氣質跟現在並沒有什麼變化,也許現在歷經世事,更加老練持重,但二十歲的他哥,卻已經是一副威嚴穩重的模樣,走上公司臺階的每一步都堅定沉穩、毫無怯意,一雙眼睛更是不怒而威,他一看見就會下意識縮腦袋……
有些人,真是天生當哥哥的……
“豫冬。”
紀叔卻從車裏下來了,叫哥哥的名字。
雖然孟豫霖已經有了心理準備,會在這裏見到紀叔,但看着十年前尚還年輕的紀叔,心跳還是不由自主加速。
這是真真實實的紀叔,不是在夢裏,也不是全息影像。
只見紀叔走到哥哥面前,給哥哥整理了一下領帶,然後重重在哥哥肩膀上拍了拍,“豫冬,加油,你一定可以的。”
孟豫冬點點頭,轉身就進大樓了。
紀盛在原地看着孟豫冬的背影,一直到人進了電梯,才返回車裏去停車。
一如後來的許多年,紀盛對他們兄弟二人的照顧和守護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