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修芳聲音哽咽,雁行這孩子從小就不愛喫白粥,如今,他也不吭一聲喫下去了,這個病把身上的棱角都給磨沒了。
她抹掉眼角的淚,笑着道:“我去看看你爺爺,你休息一會兒。”
“好。”賀雁行笑着說。
賀修芳有點急地走出了房間,靠在門口牆上緩了好一會兒。
賀雁行看着關上的房門,輕笑了一聲,這兩年來他看過太多這樣的情景了,笑意慚慚消失,此時他眉目清冷平和。
賀修芳找到了賀老爺子,臉上雖然沒什麼淚痕了,眼睛卻還紅着。
賀克明擡頭看了她一眼,“每次見小行你都是這個樣子,就不能高興一點。”
“我怎麼能高興,小行都成什麼樣子了,我這個做姑姑的心疼。”賀修芳一臉不甘心。
“你心疼又能怎麼樣,小行是爲了國家,這個付出值得,我這個當爺爺的爲他感到自豪。”
“我也爲小行感到自豪,可是我心疼小行那也是真的,這孩子才二十二歲,人生纔剛剛開始就要結束了嗎?爸,這讓我怎麼受得了。”賀修芳聲音壓得很低,眼淚控制不住地往下掉,又怕她爸看到急匆匆用手抹了。
賀克明站在窗口,看着大院裏來來往往的人,每個人臉上都帶着笑,是啊,大過年的誰不高興?
可他高興不起來啊,他的孫子變成這樣,他心疼,全家都跟着心疼。
往年幾個孩子來拜年,家裏分分鐘鐘沒個安寧,現在,所有人都顧忌着雁行的心情,笑都不敢笑。
他們可知,越是這樣就越讓雁行傷心。
“別天天把他生病的事掛在嘴邊,給他點自由,讓他也輕鬆點。”賀克明說了一句。
賀修芳抿住了嘴,她知道他爸話裏的意思,可是,她做不到。
以前的雁行是怎麼跟她相處的,根本就沒把她當成長輩,一天到晚開玩笑,她只要一見他,就樂得不行,現在呢!雁行有多長時間沒有給她開過一玩笑話了。
想到這裏,賀修芳一愣,是啊,雁行爲什麼不跟她開玩笑了,因爲她的態度,她的態度讓他開不了玩笑。
她每次只要一看到他的笑,心就疼的厲害,雁行是多聰明的一個人,又怎麼會看不出來。
“我知道我錯在哪兒裏了。”賀修芳喃喃道。
賀克明依舊看着窗外,“他就是那麼一個孩子,他並不認爲現在的樣子有什麼不好,他還是他,他只是顧忌我們的心情,他人從小就囂張輕狂,又此會被這些打倒。”
“那時候明明就是一個小不點,還天天拽得二五八萬似的。”賀修芳笑着道。
“可不是,拽的很。”
“我明白了,爸,以後我會注意我的態度,不給雁行壓力了。”
“嗯,好。”
正所謂是一家愁來一家憂,賀家一片是愁容,付二狗家卻是雞飛狗跳。
孫桂枝簡直是要氣死了,一直認爲這個丫頭也算有腦子,沒想到跟她娘一樣都是蠢貨,別說去付家當孫女了,連保姆的工作都丟了。
付盼弟低着頭,臉上一片紅腫,“我去了,可是我進不去,連大門都進不去。”
“你讓我說你什麼好,別人說你腦子有病,我看說的一點錯都沒有,你腦子就是有病,你要是沒病的話能做出這麼蠢的事來,家裏的豬都比你強。”孫桂枝的肺都要氣炸了。
“我沒病,沒病,是那個賤野種誣陷我,要不是她這麼說,王家能把我給趕走嗎?那個老女人就是一個混蛋,佔便宜沒夠,我給她幹了那麼長時間,就給我那麼一點錢,把我趕走的時候連工錢都不給。”付盼弟滿臉通紅,眼神陰狠。
孫桂枝越聽越氣,手指戳着她的腦門就吼:“你傻啊,不給工錢就不知道拿東西,那些個有錢人家隨便拿一樣東西也值不少錢,你就不知道拿一個。”
“你說的輕鬆,我拿東西就被當成賊抓走了,連大門都出不了,你以爲跟咱村裏偷東西呢!”
“我還敢頂嘴,沒用的東西。”
“行了,別吵了,事情都成這樣了,吵翻天都沒用。”付二狗吼道。
孫桂枝縮了縮脖子,付盼弟又低下了頭。
“想點別的辦法,總之不能就這麼算了。”
“你就說怎麼辦吧。”
“怎麼辦,你先收拾東西,盼弟你去買車票,今天必須把東西都準備好,下午坐最後一班車離開京城。”付二狗冷靜道。
孫桂枝嚇了一跳,“老頭子你說什麼呢?”
“別管我說什麼,讓你幹什麼就幹什麼,哪來那麼多的廢話。”
付盼弟自然不捨得離開京城,她一臉不情願,“爺爺,咱們不讓付爺爺家認孫女了。”
“認,怎麼不認,只不過,老付家那個多餘的東西不除掉,新的怎麼也進不來啊!”付二狗喃喃道。
孫桂枝跟付盼弟一臉迷茫。
付安南那叫一個悔,怎麼就一點腦子都不長呢?是誰說八十年代的人都淳樸善良,爲什麼她就這麼倒黴,偏偏遇到的是一個不淳樸不善良的人呢!
那老頭明明是一副老實巴交的模樣,身後揹着一個大筐子,笑着跟他問話的時候,她真沒想那麼多,再者說,大院是誰想進就能進的嗎?
可能她太自信了,這才着了道兒。
此時,她被綁着手腳扔進了筐子裏,裏面也不知道放過什麼東西,味道能把人給嗆死,更可恨的是,頭頂也塞了一堆的東西,壓得她動也動不了。
她能聽到這老頭跟別人說話,聲音樸實無華。
可他怎麼能做這樣的事,瞧瞧綁人手法多熟練,簡直是把她當豬崽子來捆,拍電視的導演該好好學學,別隻往嘴裏塞團布就算完事了,舌頭一頂就出去了。
應該向這位老同志學習,不僅手腳捆結實了,口裏塞布了,還在外面用一個布條又綁了一下,哼出的聲音都不響亮。
走到門口的時候,她還能聽到門口熟悉的聲音,人太多了,哼哼了幾聲沒人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