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光殿軍的到來,頓時讓鄴城沸騰了。兩軍列陣完畢,宇文盛一看,對面的將領自己認識,交手過好幾次了,根據情報,厙狄幹在北齊立國後擔任晉陽武學任大總管,權勢極大,但並沒有直接領兵,後來被齊帝高澄調往東北任聯軍總管,再看看北齊軍前鋒裏的那些女人,宇文盛哈哈大笑,這不就是前些天逃走的那些人嗎?

    “娘娘,我們怎麼打?”

    鬱久閭沉吟了片刻,說道:“宇文盛部已經師老兵疲,只要頂得住今天這一仗,他就再無回天之力。”

    “烏那羅”

    “末將在”

    “前鋒營進擊,巡防營壓陣,協助前鋒營防備北周騎兵的衝擊!”

    鼓聲中,太監、宮女、奴匠、家丁和招募來的青壯組成一個幾千人的大方陣緩緩向前推進。

    宇文盛嘴角掛着冷笑,揮手讓一個部將帶着三千步軍迎了上去,心裏想,就你們這羣烏合之衆,一個衝鋒就解決你們,剛好趁此提升一下攻城不順利下降的士氣。烏合之衆不假,但排兵佈陣鬱久閭和厙狄幹也花費了很多心思,長槍重盾兵和斧錘兵都是挑選那些打過仗的或者勇猛的青壯,弱一些的躲在陣中朝對面人多的地方持續射箭就可以了。一開始,鬱久閭就沒指望聯軍能正面戰勝北周軍,只要能頂住第一天的攻勢,以後慢慢糾纏消耗,就能把宇文盛打入十八層地獄。

    風已經不再寒冷刺骨,而是帶着一絲絲暖意,宇文盛心裏卻是越來越冷,竟然衝不破這些雜牌的軍陣?宇文盛看着遠處淡淡的綠色,想來黃河已經快解凍了吧!

    “來人,騎兵衝擊敵軍的側翼!”

    烏那羅把巡防營分爲三波,左右和預備隊,一見北周騎兵出擊,趕緊讓左右翼的騎兵迎了上去。烏那羅心裏清楚,前鋒營畢竟組建不久,依靠破甲弓的優勢尚能勉強頂住北周的步軍,如果被騎兵衝擊,難免會被沖垮陣型一敗塗地。烏那羅明白娘娘的苦衷,只能靠巡防營去拼,就算實在頂不住,也要把對方騎兵的速度降下來,沒有戰馬的速度優勢,騎兵就是站得高一些的步軍。

    當然,烏那羅也有私心,貴妃娘娘寵冠後宮,蘭陵王一出生就封親王,這可是齊國目前爲止唯一的親王啊!這仗跟着娘娘打好了,自己多年來一直想要去邊軍擔任大統領的夢想,還會遠嗎?

    密集騎兵陣型對衝,是最殘忍的事情,不需要鎧甲、兵器,只是需要運氣。高速奔馳中的撞擊,戰馬和騎兵都會瞬間變成一團扭曲變形的血肉,縱然僥倖沒有當場死去,只要落馬,也會被敵軍或者同袍的戰馬踏成肉泥,這也是騎兵對衝時失蹤兵卒很多的原因,不是逃跑了,而是除了從盔甲辨認出是齊軍,根本無法確定誰是誰。

    記得五兵部剛開始錄功時,不統計失蹤人員,把可朱渾道元和斛律金氣得夠嗆,下次戰鬥時直接拉着不同意錄功的五兵部官員,戰鬥結束,讓他們協助打掃戰場,當看到那些身體四分五裂,根本湊不齊一個完整的人的時候,失蹤人員算作陣亡就寫進了齊國軍法裏。

    那個領軍的北周將領萬萬沒想到,這些北齊騎兵在佔據鎧甲和兵器的優勢時,竟然選擇了密集衝擊,退是不敢退的,不說會受到嚴酷的軍法處置,等撥轉馬頭,轉身加速完畢,北齊騎兵就會衝到跟前,背朝敵軍,與送死無異。往旁邊疏散更不可能,高速奔馳下根本來不及調整,正當北周軍猶豫,不由自主地放慢了速度的時候,千餘名北齊騎兵已經狠狠撞了過來,一個照面,兩軍就各有百餘名騎兵墜馬身亡。北周軍的將領沒敢選擇繼續對衝,而是及時撥轉馬頭,與北齊軍展開了混戰。

    好多人都是這樣,明知死亡不可避免,但是會不由自主地選擇相對溫和的死亡方式。

    宇文盛不可思議地看着眼前的戰局,怒聲道:“左右兩個步軍方陣一起進擊!徐盛,你帶一營騎兵,繞過去,突襲齊軍的中軍!”

    隨着兵力的增多,撕心裂肺的聲音幾乎要刺穿上面冷漠的天空!裏面不時傳來尖細的慘叫,聽得城頭上的守軍目瞪口呆,他們聽得出來,那是女人和太監的聲音。對於他們來說,當兵喫糧,死了怨自己點背,心早已堅硬如鐵,但城外女人的喊殺聲和慘叫聲,還是深深地震撼了他們,不知何時眼睛裏已經蓄滿了淚水。那些太監,就那些平日裏低頭哈腰看不見面容的太監,也是一手舉着小盾,另一隻手握着短矛(斧錘太重,他們揮舞不了太久),狠狠捅向對面的敵軍。

    雖死傷慘重,但沒有人退卻,人活着,不僅僅需要五穀雜糧,更需要尊嚴,在女人和太監尚且死戰不退的時候,自己一旦撤退,就算僥倖活下來,那與行屍走肉有什麼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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