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西走廊入口處,西風凌厲,萬物不生,轟鳴之聲不絕於耳。
只見兩個孤獨的身影,此刻正互相攙扶着倚靠在河岸邊的巨石之上,面露苦笑。
“狗東西,如今看來,咱倆是沒機會回去放花燈了,就是可惜了咱倆那剛娶回家的娘們兒,被窩兒都還沒給阿耶暖熱呢。”
“嘖嘖嘖,這真是!咳!可惜啊可惜!就差這最後一步了,要不然……嘖嘖嘖。”
看着身後那滔滔不絕,奔騰不息的黃河水,張明嘆了一口氣,有些意興闌珊。
“怎麼?後悔了?”劉旭用肩膀撞了撞身旁的身影,笑着打趣道:“誰讓你個直娘賊的不老實,天天往平康坊跑,這下好了吧,你特孃的連個種都沒留下,哈哈哈哈,咳咳咳!直娘賊的,又裂開了!嘶!!!”
“嘶!!!狗東西,你裂開了就裂開了,撞你阿耶幹什麼?”
張明呲牙咧嘴的笑罵了一聲之後,再次開懷大笑了起來:“反正……反正阿耶這輩子是夠本了,娘們兒也上了不少,蠻子也砍了不少,沒種就沒種唄,咳咳!咳!反正……反正阿耶的香火也斷不了。”
“大不了十八年後,阿耶又是一條好漢。”
“就是可惜了那個混賬東西啊!咳咳!又讓他給跑了,還真特孃的是命大!”
“哈哈哈!咳咳咳!誰說不是呢!”
“從大唐跑到突厥,再從突厥跑到這更加荒涼的吐谷渾,這閹人的命啊……”
說到此處,張明看了劉旭一眼,兩人大笑的同時,異口同聲道:“還真特孃的硬!”
“哈哈哈哈!咳咳咳!哈哈哈哈!”
“轟隆!轟隆!”
看着遠處愈發接近的沙塵,兩人再次相視一笑,艱難的攙扶着對方起身。
“狗東西,咱們該走了!”
“是啊,該走了!”
“就讓這條母親河,送咱倆一程吧。”
看着面前的這條母親河,張明頓時就想起了自家老大當初的話語。
記得那時,正是凱旋長安的時候。
‘小明啊,咱們這條養育了中華無數豪傑的母親河啊,她太渾了,太渾了啊。’
‘要是有條件的話,你老大我啊,真想……真想爲她做點兒什麼啊,可惜啊可惜,人力有窮時,終究是無力迴天啊!’
想到自家如今的處境,張明悵然一笑,神情有些落寞,也有些……釋懷。
“狗東西,你說……咱倆是豪傑嗎?”
“咱倆這樣,真的值嗎?”
“咱倆這樣……真的甘心嗎?”
正準備跳河殉情…咳!…慷慨就義的劉旭,聞言一愣,腦子有點沒轉過來。
“狗東西!你什麼意思?”
“你這是不打算跳了不成?”
說到此處,劉旭明顯有點兒急了,連忙轉身看向了自家兄弟,猙獰着臉厲聲吼道:“張明!你可是十五號!封甲軍的十五號!”
“然後呢?”
“死了,可就什麼都沒有了啊!”
“我……還不想死!”
“噗嗤!”
看着穿透而過的繡春刀,劉旭愣住了。
“爲……爲什麼!!!”
“我們……咳咳!我們…咳!…我們……可……可……可是兄弟啊!!”
“爲什麼!!!爲什麼!!”
“噗嗤!!”
看着再次穿透而過的繡春刀,張明輕輕的放下了手中的屍體,默默的說了一句。
“爲什麼?我也想問爲什麼?”
“我不過是……想活着罷了。”
“下輩子……不要做我兄弟。”
“因爲……我不配!”
說罷,張明低頭看了一眼腳下,隨之咬了咬牙,把地上的屍體,一腳踢了下去。
下方……正是那滔滔不絕的黃河之水。
恰在此時,轟隆聲,停了下來。
前來追殺兩人的吐谷渾騎兵……
到了。
…………
“籲!”
“唐人!你這是什麼意思?”
“小人想活着…………”
“那他……”
“他?他是小人的投名狀。”
“正是此人,殺害了貴國太子。”
“這一點……將軍應該知道。”
“呵!然後呢?”
“小人不能死!因爲……”
“因爲小人知道很多事情,關於那位貴人的仇人,小人……知道的很多。”
“哦?那你可知道欺騙本將軍的下場?”
“這位將軍,殺場之上的功勞,是有風險的,而這次……就是您的機會。”
“貴國的那位貴人,會想知道的。”
“哼!來人!把此人綁起來。”
“……”
“阿迪力,你派人去查看剛纔那人,看看他……不!你親自帶人去!”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
…………
聽着頭頂上那漸行漸遠的聲音,劉旭艱難的挪動着身子,慢慢的爬向了被水流衝擊而成的石洞之內,雙眼之中早已水霧瀰漫。
是的,他活了下來。
很明顯,剛纔的那兩刀,並不致命,僅僅只是讓他短暫的昏迷了過去而已。
至於爲什麼?
難道劉旭會爬起來,張口告訴那些吐谷渾的騎兵,那是之前就存在的傷口嗎?
那怎麼可能,他還沒活夠。
畢竟活着,比什麼都好。
不過……
張明可就不一定了!
至於爲什麼沒有人下來找他的屍體?
那誰知道呢?
反正黃河水鬼多,不差這一個兩個。
對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