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眼男人走近了兩步,眼看槍口就要抵到她的心臟,他冷漠迴應:“你父親。”
她腳跟向後挪動了半分,心臟狠狠抽了抽。
父親?
她父親不是已經犧牲二十多年了嗎?
槍口已經頂到她的胸口,隔着睡衣,能清晰感受到那股冰涼之意,浸入皮肉。
“說。”
男人用了點力,握着槍的手,不由得也加大了力度。
陸知意雙眼微眯,在他毫無防備的情況下,擡手握住了槍口,將槍口往外一旋,從他手中奪走了槍。
利落的擡起腿給了他一記正踢,腳下一轉,將凳子往另外兩人的方向踢了過去。
三個男人相視一瞬,其中一個開口道:“你果然沒那麼好對付。”
“知道我沒那麼好對付,還敢來?”
陸知意冷麪迴應,只是那微抖的聲音,徹底出賣了她此刻極力剋制下來的冷靜。
聞言,藍眼男人笑了,面色沉靜,又問:“你父親在哪兒?”
陸知意喉中發澀。
“你到底什麼意思?他已經犧牲二十多年了,不知道對逝者要尊重嗎?”
藍眼男人笑的越發張揚:“呵呵,看來,你是真不知道你爸還活着。”
“行,不重要,反正他最後也是要死的,那我換個問題,告訴我,樣本在哪裏。”
陸知意凝目看他,鼻尖有些發酸。
陸建宇沒死?
不可能,他如果沒死,爲什麼不要她,爲什麼從沒來找過她?
這太荒唐了。
“我不知道你說的什麼樣本。”陸知意舉起了手中的槍,餘光掃了一眼牆上的鐘,接着道:“我也不知道你爲什麼要騙我說我父親沒死,但是,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訴你,你馬上就要死了。”
話落,一陣碎裂聲,從陽臺處傳來,玻璃四分五裂,散落四周,楚西洲身着制服,從天而降。
藍眼男人陡然回頭,一剎那間,陸知意撐起凳緣,起身飛踢,將藍眼男人踢的後退了好幾步,他猛地一下撞在了牆上。
他身後的兩個男人,一個滾到了沙發後面,一個將自己隱於玄關處,紛紛掏出了槍,對着來人扣下了扳機。
陸知意趁着混亂之際,迅速躲進了廚房,將門閉上,隔絕了外面一部分的聲響。
陸建宇沒死的消息,在她腦中炸開,嗡嗡聲瞬間佔據整片腦海。
二十多年,她一直野蠻生長,得知自己不是孤兒,她無處安放的心確實有了着落,可是現在又被告知她父親根本沒死。
可是沒死,他爲什麼不願意來見她?他爲什麼不來接她回家。
心臟猶如擂鼓,蜷着發麻的手指,緊緊抓着睡衣的衣襬,指尖泛起了白。
她不是沒被拿槍威脅過,王志只是假把式,而今天,他們都是動真格,他們是真的想讓她死。
思及此,涼意散佈四肢百骸。
幾分鐘後...
門外沒了槍聲,一切恢復如常。
腳步靠近,廚房響起了敲門聲,只這咚咚兩聲,她的心臟驟然緊緊縮了一縮。
裏面沒有迴應,楚西洲慌了,徑直推開了廚房的門。
只見陸知意緊緊捂住耳朵,將自己蜷縮成一團,擠進了廚房角落。
“知意。”
楚西洲聲線都在顫抖,他快步上前蹲在了她的面前,將她整個身子都攬進了懷中,撫着她的後腦,一下一下順着她的背:“對不起,我來晚了。”
聽到熟悉的聲音,陸知意小心翼翼仰起了頭,溫熱的眼淚順着臉頰落下,緊繃着的神經慢慢鬆懈。
她哭着喚他的名字,淚水如江水滔滔一瀉千里。
“乖,不怕了。”
楚西洲雙手捧上她的臉頰,伸出大拇指替她拭去淚水。
陸知意哆哆嗦嗦將懷中的槍,遞給了楚西洲。
楚西洲將槍接過,卸了彈夾,塞進了警服側面的口袋裏。
“換個衣服,我們回局裏。”
陸知意的頭搖的像撥浪鼓:“不行,腿軟,走不了了。”
楚西洲將她打橫抱在胸前:“衣服呢?能自己換嗎?”
陸知意將頭埋進他胸口,又一次搖了搖頭。
楚西洲抱着她走出了廚房,客廳裏,山狼突擊隊隊員,已經將那三個男人制服,拷在了一起。
見他出來,杜非凡走上前,溫聲問道:“還好嗎?”
楚西洲看了一眼懷中的人,點了點頭:“就是嚇到了。”
隨即,冷冽的黑眸射出一陣陣寒光:“全體都有,把人帶回去。”
陸知意甚至能感受到他胸口發出強烈的震動聲。
如果不是身份限制,她相信,楚西洲絕不會輕易放過這三個人。
回到房間,楚西洲將陸知意放在牀上,轉身打開了衣櫃,拿出衣服,細心替她換上。
“楚西洲,你穿這制服給我換衣服,感覺有點奇怪...”
楚西洲頓住了替她穿襪子的手,輕笑了一聲:“奇怪嗎?你不是最喜歡?”
陸知意:“......”
“楚西洲...”
“嗯?”
“我爸還活着?”陸知意試探性開口問道。
楚西洲眉頭皺成了川字,午後的陽光,瀉進了房間,他的神色在光暈中,悲喜難辨:“誰告訴你的?”
“他們。”
楚西洲繼續將她的襪子穿好,道:“他們只是想從你這裏知道樣本的下落。”
“他們沒有騙我。”陸知意頓了頓,將兩隻腿都縮了回來。“我看得出來。”她接着補充道。
“知意,不要亂想。”楚西洲強硬的將她腿拉回來,替她穿上了另一隻腳的襪子。
他的手從來溫熱,而在她話音落下那一刻,他的指尖竟涼了許多。
她沉默了。
每一次發生意外,楚西洲總是讓她不要多想,交給他,他會做好一切,看着他深邃黑亮的眼睛,她突然發覺,眼前的人好像陌生了很多。
她伸手將楚西洲推開,開口道:“關於樣本,關於他還活着?你都知道對不對?”
“還有!”
陸知意下了牀,繞開他徑直走到了客房,拉開了客房書桌的抽屜,從裏面抽出了幾張A4紙,揚在他的面前。
她像一隻憤怒的小獸,怒目而視的看着他:“還有王志的背景身份,你知道這個案件,我查了半年,始終無果,爲什麼你查到了不告訴我?”
頓時,楚西洲的心像是被人狠狠擰着,疼的說不出話來。
陸知意轉身背對着他,忽然,小JJ拋出的那些問題,像電影一樣,在她腦中重播:“楚西洲,你很早就知道了對不對?知道樣本在我這兒,你在項鍊裏裝定位器的時候,你就已經察覺到我會被盯上了對不對?包括我考不上軍警學院,你也很早就知道原因了對不對?”
“做親子鑑定,進入重案組,然後跟你在一起,都是被安排的對不對?”
楚西洲眸光一沉,眼中彷彿被濃墨侵染:“當然不是。”
急促的話語,落在陸知意的耳朵裏,她眨了眨眼睛,一滴淚悄然無息的掉落,她揚起嘴角,苦笑道:“你指的是哪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