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特警哥哥別再撩啦 >第374章 幻想和創傷
    陸知意艱難地擡起頭,手臂砸在瓷磚地板上有些發麻,全身上下都被一個結實的厚重的力度包裹,更是壓的她喘不過氣來。

    耳邊是粗重地呼吸聲,像是被刻意堵住的水龍頭,急促卻偏無法暢通。

    楚天浩上前搭了把手,即使是在兩個人的攙扶之下,陸知意依舊感受得到陸建宇的驚慌和失措,神情緊張恍惚,眼珠左右晃動。

    不多時,陸建宇突然雙手抱上頭,一條接着一條的暗紫色青筋在太陽穴上全數暴起,讓陸知意陡然惶恐起來,不停呼喊:“爸…”

    “爸...您不要嚇我啊。”

    隨後,衆人皆蜂擁而至,簇擁上前。

    “陸叔叔!”

    “小姨夫!”

    幾人的呼喊並沒有起到什麼作用。

    陸建宇猶如一隻被透明牢籠困住的猛獸,無論他怎麼嘶吼,怎麼啃咬都無法掙脫束縛。

    耳邊是接連而來震耳欲聾的槍聲,眼前是子彈擦過金屬掩體產生的點點火星。

    手上,身上,脖間都是槍戰時穿着皮膚而過的流彈,鮮血順着皮膚的紋理向下流淌,眼前視線模糊不清。

    困頓之時,周遭天旋地轉,眼前又無法控制的閃出過往的畫面。

    瀲灩晴空,萬里無雲。

    在豔陽中肆意飄揚的五星紅旗下,是幾個兄弟緊緊握在一起如磐石堅硬的拳頭,他們一起在國旗下宣誓,一起在障礙場上爲打仗而隨時準備衝鋒。

    那片障礙場,每一寸土地,每一撮泥土都有他們滴落的汗水,每一把槍每一個靶子都留着他們爲之奮鬥的痕跡,還有那個泥坑,他們曾一起浸泡在裏面,合力擡着木樁,擡着輪胎。

    時隔多年,他只記得,某一晚的雨點如黃豆一般將人的臉蛋砸的生疼。

    畫面突然變得扭曲,逐漸開始變幻。

    夏末午後的蟬鳴鳥叫讓人昏昏欲睡。

    眼前,有校園,有草地,有正好的陽光,光影折射在草坪上,從遠處看,像是置身綠色王國,那裏有最純淨的自由,令人嚮往。

    微風拂過,操場邊的樹木枝椏隨風舞動,一片鬱鬱蔥蔥,綠意盎然。

    陸建宇牽着一個女孩,她長髮飄飄,脣紅齒白,獨屬少女青澀嬌羞的面容讓他有片刻的緩和。

    他們在草坪上奔跑,在樹蔭下小憩,女孩笑得又媚又嬌,滿臉都寫着幸福。

    不過片刻,畫面一轉,少女那張在陽光下泛着流光的明媚臉頰忽然滾落幾滴眼淚。

    幾秒後,女孩蹲下身,絕望的開始掩面哭泣,陸建宇焦急地伸出手,試圖將女孩攬進懷裏安撫,只是,剛伸出去的手,立即穿過了女孩的身體。

    直到最後,女孩的哭聲愈發聲嘶力竭,到最後只剩下沙啞,緊接着,女孩那張即使悲傷到無法言語卻依舊俏媚的臉被一陣槍林彈雨擊的四分五裂…

    不知過了多久。

    幻像的盡頭隱隱開始分裂,一道道刺眼的白色光芒從縫隙中鑽出,隨之而來的還有一陣陣叫喊聲。

    “爸!”陸知意摟着陸建宇的脖子,眼睛早已經溼潤,溫熱順着臉頰滾落,“爸爸…”

    此刻,在陸建宇的感官中,陸知意的淚水灼熱程度毫不亞於被一顆子彈擊穿心臟。

    他猛然擡頭,望向陸知意的眼裏是震驚是擔憂更多的則是無助,突然被回憶裹挾,曾經無邊際的孤獨再次將他所有殘存的理智扼殺。

    陸建宇的視線一一略過每個人的臉,隨後嘆了口氣,眼裏再無往日如鷹般的銳利,而是略顯渾濁和無力。

    他收回目光,先是擡手擦掉陸知意落下的淚,又拍了拍楚西洲扶着他的手背,在很短的時間內,神情恢復到了平常,繼而對着楚天浩說道:“扶我起來。”

    看着陸建宇這習慣而成自然的樣子,陸知意心臟一陣抽疼,她深諳,這是陸建宇被回憶殺掉不止一次的麻木。

    楚西洲和楚天浩將他扶起來。

    陸建宇只是愣了一會兒,手掌撐在沙發背上,靜默無言,然後緩緩走進了主臥,站在了那個在他幻想裏,笑容燦爛的女孩牀邊…

    “清清,你終是在怨我,對嗎?”

    ……

    彎月如鉤,夜色融融,繁星點點在蒼穹之上熠熠閃爍,像流動的銀色瀑布,將清如流水的銀光灑向大地。

    厲南之滿臉愧疚,將手肘撐在陽臺欄杆上,“我真不知道,陸叔叔會把禮花棒當成槍聲。”

    林小悠同樣有些愧疚地看着陸知意,雖然禮花棒是厲南之買的,但這個點子確實是她想的,本意只想給陸知意一個驚喜,卻沒想到弄巧成拙。

    陸知意靠在楚西洲懷中,眼裏難掩落寞,“這不怪你們。”

    盧卡接着話問道,“小姨夫他…?”

    陸知意垂下眼瞼,音量放低了許多,“是創傷性應激障礙。”

    幾人露出不解,楚西洲將陸知意往懷中緊了緊,解釋道:“這二十多年,爸常年處在風口浪尖,精神緊張。”

    陸知意順着他的話,沉着嗓子說:“雖然我爸對很多槍支都瞭如指掌,但出於自衛的本能,讓他下意識地還是對槍聲有畏懼,當然,可能不止是槍聲。”

    幾人陷入了沉默。

    楚西洲揉了揉陸知意的腦袋,然後回到廚房,將陸建宇鍋裏的菜收尾,又將已經端上桌的糖醋排骨和雞肉回了一個鍋,依次擺上了桌,招呼他們進去喫飯。

    幾人回到飯桌,菜餚還冒着熱氣,香氣四散。

    林小悠在M國就一直吵着要回國喫正宗的中餐,要換做平日,她早就胃口大開,不顧及什麼所謂的形象,可現在,她倒是先不敢動筷子了。

    陸知意幫忙將碗筷分到她們面前,最後入座。

    見幾個小輩都在爲剛剛的事情而有愧意,楚天浩率先拿起了筷子,“放心吧,你們陸叔很好,先喫飯。”說着說着,便夾起一塊兒排骨放進盧卡的碗裏,“不是剛做完大手術嗎?又長途飛行,多喫點兒,免得讓你小姨擔心。”

    楚天浩表面雲淡風輕,可越說到後面,嗓音越是哽咽。

    楚西洲一隻手搭在陸知意的椅子後背上,將她環在自己胸前的方寸裏,她喫的如同嚼蠟,他也一樣。

    這頓飯,餐桌上很是安靜,連吞嚥聲都清晰可聞。

    喫到一半,陸知意深吸口氣,在衆人的疑惑中,她直接撂下了筷子,“算了,別裝了。”她的眼神沉沉,掠過每個人的臉,道:“裝正常,你們不累,我都累了,我們出去喫吧。”

    這壓抑的氣氛,確實很讓人窒息,既然陸知意都這麼說了,那幾人自然沒有什麼異議。

    臨走時,陸知意輕扯楚西洲的衣袖,“老公,你先帶他們出去,我有話跟爸講。”

    看着陸知意這胸有成竹的樣子,楚西洲心中清明,陸建宇這心理疾病恰巧就生在了陸知意的專業範疇內。

    實際上,楚西洲從陸建宇撲着她倒地的那一刻起就在擔心,她會不會因爲這嫡親的血緣關係而無法將自己的專業程度發揮到極致。

    由此可見,確實是他多想了。

    楚西洲俯身親了親陸知意的發頂,脣角彎起,嗓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去吧,我就在這裏等你。”

    陸知意踮起腳尖,捧着楚西洲的臉,雙脣相印,一觸及分,甜笑道:“我可是專業的。”

    回到餐桌,陸建宇已經坐下,陸知意微微愕然,而楚天浩則自顧自地喝着悶酒,眼角似有若無還有點點溼潤的殘留。

    陸知意走過去,拉開凳子坐下,雙手托腮撐在桌上,打趣着道:“爸,你們說我怎麼這麼幸運呢?”

    得到的迴應,是兩個人的注視。

    陸知意繼續說:“幸運我是陸軍特戰隊鼎鼎有名螳螂的女兒,幸運我是福布si排行榜,榜上有名Kevin楚的兒媳婦兒。”

    陸建宇也倒上了一杯酒,擡頭一飲而盡。

    心中無奈,因爲他清楚的知道,陸知意這話,純屬就是一個給他的安慰。

    陸知意不埋怨自己從小坎坷艱辛並不代表陸建宇心裏那份愧疚自責會隨着時間推移而消失殆盡。

    父親的責任和保護,他從未盡到。

    陸知意看了一眼沉默的陸建宇,起身將兩人的酒杯從嘴邊順走,豪邁地說:“兩個人喝有啥意思?我給你們叫了人,兄弟幾個就痛痛快快的喝!喝他個天昏地暗,喝他個不醉不休!”

    話音剛落,門口接二連三進來了人。

    於今日,當年名聲顯赫,戰無不勝的飛鷹特戰隊,再次聚齊。

    以前,他們爲了國家而戰,現如今,他們只爲螳螂一個人而戰…

    陸知意起身離開,走到門口時,回頭看了一眼,暖色燈光照亮廚房每一個角落,柔和又綿軟,男人們碰着酒杯回憶青春,臉上有笑有淚,有嘆息,自然也有遺憾。

    男人等在門口,見她回來,笑了。

    陸知意撞進楚西洲的懷裏,許久沒有離開,感受到他的溫暖,她一直繃着的神經突然鬆懈,眼淚同時齊齊滾落。

    楚西洲將外套披在她身上,眼神一眨不眨地盯着,片刻不敢移開,就好像瞳孔裏,完全只裝着她一個。

    手臂收緊,這個擁抱,密不可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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