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鶴毅個子比她高不少，體格也大，此時卻像個小媳婦一樣，因爲被她看個正着，臉登時紅了大半。
好在他本來就黑，臉紅了也看不怎麼出來。
“媳婦兒，快來嚐嚐？”
在叫“媳婦”兩個字的時候嚴鶴毅聲音有些輕微的停頓，臉色也有點異樣。
如果是沒有記起來，他大抵不會考慮那麼多……
安則看着面前的食物，又看了看嚴鶴毅。
嚴鶴毅見她看過來，眼睛都要笑彎了。
“媳婦，你快嚐嚐，這個是新鮮食材做的。”
或許是嚴鶴毅的存在給了安則一點信心，她拿起筷子嚐了一塊。
味道偏辣，帶着一點甜味。
她面無表情的喫掉這一筷子，又去夾其他碗裏的。
嚴鶴毅看着她明顯重複夾過的第一盤菜，心裏頗有一點小愉悅。
“謝謝了。”安則剛把筷子放下，嚴鶴毅就遞過來一杯水。
她沒有推辭，直接伸手接了過來。
“你喜歡就好。”嚴鶴毅正低頭打算給她開零食，還沒撕開就被制止了。
安則把紙巾放進旁邊的垃圾桶，神情嚴肅地盯着他。
“嚴鶴毅，你知道楊秀梅在哪嗎。”
問的是疑問句，語氣卻是十足的肯定語氣。
嚴鶴毅手僵在原地，他眼神微微閃躲，臉上藏的很深的驚慌像是被人挖出來擺在了明面上。
他認識楊秀梅，又算不得認識。
楊秀梅是村長的女兒，是“新娘”，所以他認識。
算不得認識則是因爲他從來沒有見過楊秀梅，他知道她在哪，但那和他沒什麼關係，他也懶得去關注。
另外，他還知道一個由自己定死的規矩。
就是所謂的“新娘”，只能是女子。
他低着頭，目光沉沉地盯着安則。
本來是在問他的安則突然變成了被盯着的那一個，她擡起頭，以爲他不懂，解釋道。
“在你們的規定中，楊秀梅和我應該是同一種人。”
這話一出，嚴鶴毅立馬像是個被戳破了的氣球，下意識就慌亂地避開了安則的眼睛。
對着這樣一雙純粹的眸子，就像是一直躲在渾濁污水裏面的生物，有一天被扒出來赤果果站在人前，只能無可奈何地看着自己那些不堪入目的部分全部被暴露出來。
嚴鶴毅心裏慌了，臉上還尚且不動如鍾地掛着嚴肅的表情。
怎麼會，她知道了……
她知道這些事情都是自己做的了？
如果媳婦知道了，是不是馬上就要離開他了……
沒有人不會因此感到害怕，畢竟自己可是差點因此而死。
安則心裏升起一點點異樣。
是不是她問的太直接了？
嚴鶴毅應該是知道的，他的實力不弱於吳沽苓，知道的事情可能更多。
難道是她誤會了，他其實是不清楚的？
“媳婦，我錯了……”
“對不起。”
兩人同時開口，嚴鶴毅一低頭正好看見安則略帶抱歉的眼神。
安則也沉默了。
空氣漸漸凝固起來，飄散在半空裏的尷尬精準地掐住了人的脖子，讓置身於其中的人久久說不出話來。
“但是她現在……”可能已經死了。
這些規矩嚴格意義上是嚴鶴毅制定的。
而他本身也算不得什麼好東西。
畢竟要真是好得不行也不至於被道士一代接一代封印在這個石洞裏面。
嚴鶴毅是幾百年前第一次來的這裏，也是在這個第一次來的地方被人結束了生命。
變成鬼後，憑藉着恐怖的天賦和不愛聲張的性格，他一直順風順水活了快兩百年。因爲長期遠離人類和鬼界，他的性格和死前幾乎沒有什麼兩樣。
以前那個因爲身體原因而一直不能肆意生活的小皇子，現在也算變相得到了快意人生的機會。
但是這對於普通人類來說，一個突然出現、還我行我素的強大鬼王自然是恐怖的。
這樣轟動的一次鬼王危機，自然有很多聞訊而來的道士。不久之後，嚴鶴毅在趕走不知道多少批道士後，在那幾名當時最有名的道士身上翻了船，被聯合封印在了這一處。
長期的封印和不見天日以及他飛快增長的實力使得嚴鶴毅越來越暴躁。這種變化牽動着周圍不少生靈都受到了影響。
也是這個時候開始，他徹底被隔絕在了這一小片地方。道士們幾乎傾盡全力，甚至不惜以壽命爲代價以及世世代代的加固，才終於把他徹底封印了起來。
吳沽苓呢。
大概是幾十年前的樣子被扔到這裏來的，他也被封印了，只是這次封印他的道士實力遠不如之前那些。
他只是無法離開村莊，但是可以指使村莊裏的人爲他做事。
嚴鶴毅在長期的壓抑下已經有些神經質，不過這點神經質拿去和吳沽苓比，那簡直可以說是純良了。
“新娘”其實最開始不叫這個這個名字，而只是單純的獻祭，受益對象主要是一些爲了走捷徑的鬼怪，沒有具體規定，也一直沒有什麼道士來管過。
嚴鶴毅早在來這裏之前就一直有這個習俗，他不需要靠這種方法修煉，也懶得多管閒事。
直到三十年前吳沽苓那傢伙不知道從哪裏知道了他的名氣，跑過來和他合作。
要求是讓他也加入這個“習俗”，因爲被道士封印，他不能隨便殺人，否則很可能遭到封印的攻擊。爲了能夠滿足自己某些需要，他來找了嚴鶴毅。
出於他的惡趣味，他要求把這個習俗改爲“娶親”，被“娶”女子稱爲“新娘”。
達成後他會幫嚴鶴毅逃離這個石洞。
嚴鶴毅同意了。
嚴鶴毅在此前告訴了他一個人選，只是那時安則還沒出生，吳沽苓懶得等，就打算自己找，只不過一直到安則來之前他都沒有找到自己滿意的人選
其他作威作福慣了的鬼怪惹不起他，只能跟他後面乾等着。
後來是村長以爲鬼怪不再庇護村莊所以不需要獻祭，嚇慘了的他便自作主張把自己妹妹楊秀梅按照以前的步驟送給了這些鬼怪。
那楊秀梅老早就知道自己哥哥在打什麼鬼算盤，所以她在這事前夕默不作聲地跟着自己隔壁村裏的情人跑了。
“我現在沒辦法出去，你拿着這個去去找，沒有人敢靠近你。”
“小心吳沽苓，他是個……他很危險。”嚴鶴毅把嘴邊那個“瘋子”嚥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