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路燈下的病人一批一批消失,洪亞往那邊走了幾步藏在綠植後面。
本來只是想看看這些人是怎麼消失的,結果這一看反倒讓他發現了不得了的地方。
站在路燈下的這些人,都是週一突然出現在院裏的病人,他們不似常人那般站着,而是腳尖點地,像是被操控的傀儡一般直直往前走去。
看得久了,洪亞也琢磨出來一點規律。
這些燈一般半個小時閃一次,每次會讓一部分人消失。而這部分人,幾乎都是在燈下守了一個小時以上的。
燈光波及範圍很廣,他明明站在離燈很遠的地方,只有頭頂和手臂暴露在燈光下,卻還是隱約有恍惚失去知覺的感覺。
這詭異的一幕出現在院裏各個地方。
暖色的燈光持續亮了大半晚,直到第二日太陽昇起,一縷明媚的朝陽出現,驅散了久久縈繞在病院頂上的陰霾。
路燈熄滅了,還在往外走的人陸陸續續停了下來。
另一頭的陳鐸站在昏暗的樓梯間,這裏面幾乎照不進光亮。在一般恐怖副本里面讓人膽戰心驚的黑暗,卻在這裏給了人無可比擬的安全感。
外面路燈熄了快半個小時,天邊已經冒起金黃色的朝陽之後,陳鐸才起身活動了已經快要凍僵的手腳。
他渾身緊繃,緩步朝樓梯上面走去。
“……慢……”
等他快走到樓梯口,不知是哪裏傳來的一聲小聲低吟,驚得他渾身寒毛直豎。
陳鐸緩緩往後退去,直到身體全部被牆壁遮擋。他伸頭去看外面,樓梯口投下來的陰影蓋住了他的臉,也蓋住了他因爲震驚而瞪大的眼睛。
離他不過幾步遠的地方,面容清冷精緻的青年正坐在陽臺上面,她低着頭,長長的碎髮擋住了她的小半張臉。
青年穿着一身藍色睡衣,光潔雪白的脖頸處埋着一顆毛茸茸的腦袋。
因爲離得不遠,陳鐸甚至能夠清晰聽見從那邊傳來的聲音,有些含糊的低吟,以及溫柔卻不加掩飾的佔有。
“則則……”
埋在她脖頸吸吻的男人聲音沙啞,不復平常的溫和有禮,變得格外性感,像只靠着聲音勾引過路者的妖精,連尾音都帶着勾子。
但是真正讓陳鐸臉紅的並不是他,而是低着頭眉眼清冷,精緻如畫如高坐明臺的仙人,卻壓根不知道自己眼尾已然紅透了的青年。
陳鐸看呆了,無論是眼尾那抹宛如胭脂的紅色,還是冷淡下壓剋制有禮的薄脣,甚至於微微揚起的白皙脖頸。
每一處都完美如同上帝最傑出的作品,不只是讓身在畫中之人恍惚沉迷,更讓賞畫之人失了神智,兩眼迷失在這無邊美景之中。
陳鐸看了一會兒,猛然發現對面沒了聲兒。
他的理智緩緩回籠,眼裏得了清明,也終於是發現了對面看過來的人。
祝濰的半張臉被陰影遮擋,露出一雙宛如寒星的眼眸。他單手抱着懷裏閉着眼的青年,摟抱的力度溫和,像是對待什麼易碎的珍貴寶物。
祝濰的嘴角也是下壓的,但不似青年身上見到的青雋冷淡,而是實打實野獸一般洶涌的惡意。
陳鐸渾身發涼,混沌的腦子這下是徹底清醒了過來。
他半邊身體靠在牆壁上,心臟撲通撲通的跳動聲清晰入耳,聲音大得彷彿下一刻就要劃破胸膛,從肉體裏面跳了出來。
短暫的愣神過後,他毫不猶豫地轉身朝樓梯下面跑去。
他不敢停留,哪怕是跑到不停喘氣,胸腔如同不堪重負的老舊機器般發出陣陣嘶鳴。
不知跑了多久,他面前出現了一片漂亮的花園。那裏鮮花開得正豔,清晨的風拂過搖曳的花海,如同被撥動的古琴琴絃,琴音勝似水紋盪開,層層疊疊。
陳鐸快步跑進花園,穿過數條小徑,兩側鮮花一片一片被落在身後,那股纏繞心頭的驚悚慌亂也漸漸消了下去。
他扶着圍牆喘氣,面前是一扇小窗,無需擡頭就能看見漆黑無光的病院外面。
因爲在外面逗留過,他知道病院外是一片一片無邊無際的荒田,有着大量長滿雜草的小路穿插其中。
雜草是沒有生機的黃,透出徹骨的荒涼死寂。
陳鐸看着漆黑無光的小窗,窗面上面能夠清晰照出他的面容。
冷峻沉穩的臉,此時因爲長跑而微微出了些汗,眉頭是緊緊皺着的,往下劃過高挺的鼻樑,便是微微笑着的嘴脣。
陳鐸皺着的眉頭劃出幾道深深的溝壑,他的喘息聲漸重,剛剛穩定下來的情緒再次有崩盤的徵兆。
他死死盯着小窗上自己的面容。
上面的“他”仍舊笑着,嘴角舒緩。單看下半張臉,一定會以爲他心情很是不錯,但實際上,陳鐸並沒有笑……
在心情緊繃的高壓狀態,稍微一點風吹草動就可以讓人如同熱鍋裏面的螞蟻。
身後沒有傳來腳步聲,早晨這股冷風悄無聲息地變大了,劃過臉頰不再是輕柔的,而是如同刀割一樣刺骨寒冷。
陳鐸沒有回頭,但他已經從面前的小窗看見了身後的東西。
一朵朵搖曳的鮮花拂過來人的褲腳,他站在自己身後,儒雅俊美的臉,即便是不笑也會讓看的人覺得心情舒緩。
陳鐸嚥了咽口水,他在心底呼喚系統,緊接着手裏便出現了一把小型桃木劍。
他捏緊手裏的東西,眼神已經從最開始的驚訝變得沉穩。
哪怕是比現在更加兇險的情況,陳鐸也遇到過很多次了。在這一次次生死角逐之中,他早就已經學會快速調節情緒,以最佳的狀態應對NPC。
拿着手裏的東西,陳鐸腳往後收,後退轉身一氣呵成,因爲下意識的習慣,他手中的桃木劍已經對準了正後方。
但正是因爲如此,轉過身來的陳鐸才差點因爲收力不及時踩中旁邊的花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