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料在院長辦公室？”
“對，我放在辦公桌上了，進門就能看見。”
“好。”
因爲要去送東西，安則便迅速給祝濰和朝鶴準備好了藥和溫水，又同代班的護士做好交接，這才拉開門準備去朝鶴那邊。
“安則，下午還來嗎？”這句話已經成爲了祝濰的口頭禪。
上午下午必說一遍，比喫飯都積極。
“明天過來。”
“那明天見。”祝濰坐在牀上，笑眯眯地目送安則離開。
直到門徹底關閉，他臉上的笑容才緩緩退去，略顯凌厲的嘴角下壓，全然沒有了平日裏溫和儒雅的模樣。
這張溫柔外皮褪下，裏面便是讓人發怵的冷漠和危險。
朝鶴可遠沒有祝濰好打發。
看見安則倒水動作比往日裏快了很多，甚至都不再坐下來和他說話，心裏咯噔一下，頓時察覺到了不對勁兒。
這發現也使得朝鶴從偶爾纏她，變成了現在的圍着她寸步不離，彷彿生怕下一秒她就跟握緊的沙子一樣溜走了。
安則看甩不掉他，便去給他拿來了一本全新的圖畫書。
朝鶴不識字，但是很喜歡這些花花綠綠的圖片，平常拿着圖畫書看得津津有味。
安則閒暇時會教他認字，朝鶴也只有對着她纔會願意安穩下來認上兩個漢字。有時候安則沒空，就給他準備兩本插畫多的書自己邊看邊玩。
只是今日的朝鶴，可不是兩本圖畫書能打發走的。
或許是察覺到安則異於平常的動作，曾經讓他興奮不已的圖畫書，現在卻已然勾不起他半點興趣。
以往也會有安則因爲某些事情需要離開一整天的時候，但朝鶴從來不會表現得這樣暴躁不安，頂多就悶悶不樂一會兒。
臨近安則出門時，他還不願意走開，貼在門上一個勁兒地劃門。
“安則，你出發了嗎？”
安則看了眼傳來響動的木門，轉身朝樓梯口而去:“還沒有，半小時內出發。”
電話那頭的江沉鄰聲音聽起來有些低沉，各種喧鬧的雜聲透過手機傳來，亂糟糟的，聽不太清具體說的是什麼。
“好，麻煩你了。”江沉鄰似乎離開了那片喧鬧的區域，他那邊的雜音漸漸變小很多，“真不好意思，我這邊有點吵，有什麼事回來再聊……”
電話掐斷，江沉鄰那邊嘈雜的聲音也一起消失得乾乾淨淨。
安則耳邊恢復了安靜，但殘留的記憶卻還是讓她覺得耳邊吵吵嚷嚷，隱約有種身處人聲鼎沸中心的錯覺。
這次要去的醫院離他們這裏很遠。安則沒有直接從大門出去，那裏到不了目的地，只能看見一望無際的荒田和雜草叢生盤根錯節的小路。
要離開病院，必須拿到准許出入的卡牌，然後去門衛處登記，會有司機來送你出去。
她第一次坐車時，江沉鄰就給她說了一系列的注意事項。
司機是沉默的。在車上不要和他說話，對方一般情況不會回答也不會主動開口，但如果對方講話了，那便說明他已經對你產生興趣。
假如你碰到了司機搭話或者主動開口的情況，可以選擇回答對方，但這在對方看來是同意“邀請”；同樣也可以選擇不回答對方，但是這樣做很可能會惹他生氣。
以上種種還有幾條，最重要的便是這兩條。
因爲玩家的任務是副本探索程度，所以有很多玩家都喜歡坐在車上時東張西望，稍不注意就會被車外的美景蠱惑或者被各色妖魔嚇破膽，在汽車快速行駛時從車上跳下。
第二條那個所謂的“興趣”自然不是正常人所理解的意思。司機對你產生的“興趣”，可能是虐殺折磨，可能是抹布扒皮，甚至於某些未知的可能手段。
病院一共三輛出行可用的小汽車，司機總共兩人，一個喜歡“微笑”的小姐姐，一個裹得嚴嚴實實時不時“發狂”的青年男子。
安則在門衛室等了一會兒，一輛灰色的小汽車姍姍來遲。
打開車門，下來一個裹得嚴實連一絲皮膚都沒有外露的青年。
青年下了車沒有說話，也沒有催促，車門開着，他站在一旁冷冷地注視着安則。
安則已經不是第一次坐這個司機的車了。
她上一次，乃至上上次，都是這個青年來接的她。
對方很緘默，不單單是不說話，就連發動汽車、路上行駛都不會發出絲毫響聲。
等到安則上了車，青年也彎腰進了駕駛座。
這輛灰色的小車無聲無息地駛出門衛室，踏入門外一片霧茫茫的區域，沒一會兒就徹底被霧氣掩蓋。
今日或許註定無法太平，以前一直都是零失誤的青年司機這次遇到了麻煩。
他們面前躺着一棵攔腰折斷的大樹，樹幹橫跨公路，在霧茫茫極其安靜的路上顯得格外詭異。
青年司機看着面前的攔路大樹，打開車門走了出去。
“別亂跑。”
快關門時，他突然轉頭看向安則，唯一露出的眼睛漆黑一片。片刻後，他用沙啞的嗓音警告安則。
安則沒有回話，她擡起頭，青年司機正好和她對視上。那兩道冷冰冰的視線落在人身上，彷彿在黑暗中爬行過身體的毒蛇，入骨的寒意直衝後腦。
對方似乎也不覺得安則會回答他，他輕手輕腳的關上門，沒有發出絲毫響聲。
霧氣愈發濃郁了。
灰濛濛的霧壓在山巔，其中的生物猶如被鐵籠困住的囚獸，只能被迫在霧氣的籠罩下小心翼翼地縮着身體。
面前那棵斷掉的樹幹被霧氣擋住。一同遮擋的，還有走入霧中的青年司機。
之後便是長達二十分鐘的死寂，等到青年司機走回來時，那層厚重的霧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緩緩消退。
安則再往前一看，擋着樹幹的區域此時空空蕩蕩，原地只殘留了幾片碾碎的綠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