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今年年初進來的，進來的時候還不叫小遂，不知道是誰傳出去，傳着傳着就都叫起了這個名字。”老門衛臉上表情涌現出懷念，似乎在回想那時的細節。
安則沒有打斷他，老門衛就快說到重點了。
“小遂他……全名叫陸朝鶴，這名字也只有我們幾個老頭子還記得了。”
“朝鶴？”
老門衛點點頭:“對，我們以前就叫他朝鶴。朝鶴性子古怪，時而沉默寡言，時而笑容滿面，喜怒不定，和同事相處不來，就唯獨和我們幾個老傢伙關係不錯。”
“現在，其他幾個門衛都退休了，就只剩下我一個人。”
安則看了眼旁邊張貼的照片，那是老門衛和幾個老友的合照，中間的陌生年輕人就是那個男司機陸朝鶴:“朝鶴什麼時候上班？”
“快了，按理說是早上八點。”老門衛端起茶喝上一口，“不過他上班時間不定，可能九點來，也可能不來。我們都是提前通知他，他纔會在規定時間過來。”
“既然已經找來了，倒也不妨多告訴你一些。朝鶴表現出來古怪，並非古怪在他本身的性格……”老門衛張張嘴，“格”字剛剛出口時，遠處一抹銀光閃過，立馬有細細的血珠在他的脖子上冒出。
安則俯身伸手，在老門衛十釐米的側面握拳抓住了什麼東西。直起身後，她攤開手，一根銀色長針正靜靜躺在她的手心。
“呼……呼……咳咳咳……”老門衛臉色慘白，靠着牆壁咳得撕心裂肺。因爲動作激烈，手裏的茶杯更是不停顫抖，最後脫離手心滾落在地。
水灑出來，濺溼了老門衛的褲腳。
他看見了安則手裏的細針，臉色頹敗，往後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不能說了……夠了，快離開吧……多的我不能再說了……”
針只是劃破了老門衛脖子上的表層皮膚，但他知道，只要自己敢繼續說下去，下一針說不定就會貫穿他的腦袋。
到那時，他必死無疑。
離開老門衛的地盤後，安則去了司機上班的地方，她站在離得比較遠的一個小長椅上，手裏捏着那根細細的長針。
這根針比一般銀色還要白上一點，針尖銳利，輕輕一碰就有血絲從手指流出。
這是暗處的人放出來以示警告的工具，沒有裹毒，也沒有施加任何咒術。
有人在暗中監視她或者老門衛這類NPC。安則把針放在太陽底下直線照射，星星點點的白光在針尖上反射出來。
她拿近眼前，針尖上幾根細碎的小晶體變得清晰。
一小片白色冰霧纏繞上針尖，迅速吞噬掉上面殘留的白色小晶體。小晶體不是劇毒，只有輕微的眩暈效果。
在這裏又等了半個小時，安則如願以償遇到過來上班的陸朝鶴。
對方依舊渾身上下裹得嚴嚴實實，動作僵硬，低着頭一言不發。單從外表和氣質上，看不出半點上次的活潑。
這人又恢復了以往的沉悶。
看見這樣的他，安則卻沒有感覺到絲毫突兀和怪異。心裏隱約有個聲音在提醒她，這樣的陸朝鶴纔是最本來的他，而不是上一次送自己出去時那種悠然自得的模樣。
他在出來之後第一時間往安則那裏看，發現獨自一人坐在長椅上的安則，腳下步子越來越快。
安則早知道陸朝鶴髮現了她。由於對方沒有攻擊，也沒有什麼惡意，過來也只是那樣乾巴巴地和她對視，她便也沒有攻擊陸朝鶴的打算。
陸朝鶴跑來的動作很快，帶了點焦急，最後更是因爲剎車不及時差點撞到安則身上。
在她面前停下，陸朝鶴便這樣愣愣地站着。
他跑來的動靜不小，安則往他身後看去，便見他剛剛跑過的路上被陽光一照，一片片白色的小晶體閃閃發光。
晶體實在眼熟，畢竟安則上一秒才把針尖上的晶體清除，沒理由這一刻當做疑惑不知。
陸朝鶴不說話，安則這邊也不着急，等着他緩過來後說明來意。
就這樣兩人沉默半晌，她擡眼看去，發現自己等着的陸朝鶴依舊眼神呆呆地盯着自己，不發一言。
“朝鶴？”
聽見安則的聲音，陸朝鶴下意識往前一步，但他很快就反應過來，動作僵硬地點了點頭。
對方的表現讓安則心裏涌起一個猜測，她不動聲色地開口詢問:“你怎麼跑出來了。”
“……”陸朝鶴這次沒有這麼猶豫，動作僵硬而緩慢地搖了搖頭。張嘴欲要低吼，結果出口後竟然變成了曾經從來不會有的發音，“不……”知道。
之下子不只是安則沉默了，就連陸朝鶴本人都露出明顯的愣怔之色，他目光裏有微弱的迷茫和驚訝。
他剛剛似乎……似乎發出了什麼奇怪的聲音？
這“奇怪”的發音讓陸朝鶴喪失安全感，他一覺醒來莫名其妙來到這裏，如果不是面前出現了安則，他估計早就開始焦躁地吼叫出聲。
現在又突然發出這種“怪叫”，他心驚膽戰，懷疑自己是不是哪裏出問題了。
朝鶴的表情過於直白，旁人輕易就能猜到他在想些什麼。安則心裏明瞭，於是又開口問他:“朝鶴，你還記得自己上一次突然出現在外面是什麼時候？”
陸朝鶴一般情況是聽不太懂複雜的話。
就比如，像這種“複雜”的問題他以前是絕對不懂的。可不知道爲什麼，以前不懂的話現在入了耳朵裏，他卻瞬間就明白了安則的意思。
“沒……”“古怪”的發音出口，嚇了陸朝鶴一跳。最後在安則鼓勵的目光下，他纔在片刻的沉默後，聲音順暢了一點，“沒有……就這……”
陸朝鶴現有的記憶裏是沒有說話這個功能的。
而現在，這個功能莫名其妙“解鎖”了。
最讓他疑惑的是，這明明剛剛纔解鎖的“新功能”，卻給了他一種已經非常熟稔的感覺，幾乎不怎麼思考就脫口而出。
“你還記得自己是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