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覺得有些累,南枔跟捂不熱的石頭一樣,他從來沒有覺得她這樣不好過,只是現在他需要一點時間。
江年擡手摸了一下她臉頰,吹了一會兒風,有些冰涼冰涼的,他喊她小南枔,他總喜歡這麼叫她,“說點什麼吧……”
南枔依舊低着頭,身體淹沒在陰影裏,她眼睫毛顫了顫,嘴脣似乎動了一下,到最後終究還是沒有開口。
時間滴滴答答的流逝着,空氣不知道靜謐了多久。
江年在牀頭櫃拿了煙盒過來,一言不發地點燃一根咬着,把煙盒扔回牀上,空氣中瀰漫着淡淡的菸草味。
他沒有煙癮,抽了兩口就掐掉了。
等風把那點點菸草味吹散的時候,江年悶聲把散落在牀上的襯衫拿過來穿好,又把房間地板上的褲子撿起來套上,“啪嗒”一聲把腰帶扣好。
南枔往前赤腳往前走了兩步,想過去拉他,但江年背對着她,沒看見,他轉身往門外走。
拎着外套打開門的時候他突然停下來,手扶在門把手上,依舊背對着南枔,語氣平靜的開口。
“你性格冷淡,回來以後對我也不熱情,其實我也沒覺得有什麼,兩個人在一起,總有一個人付出更多的,我喜歡你多一點就夠了。”
“今天我才知道,原來你不是這麼想的,我回去會跟冉夫人說的,婚退了就退了,你不用浪費時間跟我玩上|牀這一套,沒意思。”
“大家好聚好散,我不糾纏你。”
江年說完就走了,走之前還小心的把門關好,小心的,沒發出一點聲音。
他以前不是這樣的,他每次生氣的時候都是把門甩得震天響再走的,江家少爺的脾氣可不小。
但是他剛纔的話語裏不見有怒意,聽起來還算平靜,更多的是失望。
他對她失望了,南枔後知後覺的想到這一點。
………
江年又毫無預兆的消失了,宴會過後就沒有再來學校,貝澤他們也不知道他去哪裏了,過去找了他幾回都沒見到人。
江年有大半年沒玩突然消失了,現在來這麼一下,還真是有點不適應,打了電話過去江家,冉夫人說他出門玩了,那看來就是沒什麼事了。
貝澤掛了電話若有所思,寧總問他怎麼了,他搖了搖頭沒說話,又覺得自己想多了,怎麼可能。
寧總他們沒多想,江年以前就這樣,說來就來,說走就走,只當他是玩心上來了出去浪,沒人想到南枔身上。
江年收買人心那一套也玩得特別溜,每次過來找南枔都要給伊娜和俞冰夏買一堆零食賄賂她們。
這麼長一段時間沒看見江年,伊娜還念念叨叨的說起他,“南枔,江年到底去哪兒了,他這麼久不來學校,光頭居然也不嚷着要修理他,神奇……他沒跟你說嗎?”
“沒……”南枔轉頭去看外面冬日難得明媚的陽光,這次陽光沒有落在她身上。
她倒是也想逃課不來,但要是不上課她爸就該拿着棍子追着她打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南枔不知道要說什麼,隨手翻了一下桌子上的筆記本,突然她的手頓住,空白的筆記本上有人寫了“小南枔”三個字。
筆跡潦草乖張,跟他人一樣。
南枔突然想起他那天摸着她的臉頰喊她小南枔,撫着這三個字,南枔白到近乎透明的指尖顫了一下,然後她匆匆把筆記本合上,沒有再看。
“江年無緣無故的怎麼跑了,也不見他聯繫你,不知道還以爲你們分手了。”伊娜大大咧咧的指責江年,沒看到南枔驟然蒼白的臉色。
伊娜咬了一口冰淇淋,冷嗖嗖的,哈了口氣又繼續喫,冬天喫冰淇淋才刺激。
不是無緣無故,南枔在心裏反駁她,但依舊沒有什麼特別的表情。
南枔看起來和以前也沒什麼不一樣,只是偶爾經過鋼琴房的時候會停下腳步看一眼窗口裏的小風鈴,但她從來不進去。
伊娜吃了一個月的冰淇淋,等到俞冰夏攔着不讓她喫的時候,天氣就真的變冷的。
正式進入冬天,天氣徹底冷下來了,校道旁的樹葉已經泛黃,風一吹就漫天飛舞,在空中盤旋,然後落下,一層又一層的堆積在一起。
這種天氣出門已經要穿上厚外套了,南枔早上出門前在衣櫃裏看到上次宴會時江年給她穿的那件衣黑色外套。
它就靜靜的掛在衣櫃最裏面,南枔愣了一下,最後把衣櫃門關上。
到了學校,南枔平平靜靜地穿過門口的噴泉,從旁邊落滿楓葉的小道上進去。
這回沒有人牽着她的手下車,沒有人在校道上堵她非要親一下才走,也沒有人曖昧的去扯她的衣領,像個狐狸似的翹着脣角告訴她脖子上留了吻|痕,等她一個眼神掃過去又可憐巴巴地鬆開手。
電話過來的時候南枔逃了課,坐在看臺上,看着下面的籃球場出神。
鈴聲響了一會兒她才從包裏拿出手機,一串數字,不是他,“……喂?”
“我有話要問你,晚上回清河灣。”對面是個醇厚低沉的中年男聲,打個電話就說了這一句,然後匆匆掛斷。
南枔也不在意,收了手機,繼續盯着籃球場,眼睛跟着他們籃球服上的數字在轉,七號,二十三號,十九……不對,應該是九號。
南枔下了課本來要直接回公寓的,但她想了想,調轉車頭,沒有馬上回公寓,而是開了車回了南家的宅子。
聽到聲音過來開門的不是家裏的阿姨,是個怯生生的小男孩兒,比門把手高那麼一點,後面還跟着住在這裏的傭人。
他歡快的跑過來,臉上帶着笑意,卻在看見南枔的那一刻全數化成了拘謹,他囁嚅着開口叫人,“……姐姐,你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