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交匯,電光火石。
明明沒有任何交集,只是個眼神,卻襯得彼此風雲詭譎。
等瞧清楚百里青那冷硬的神色,幽冷又孤寂,唐錦殊怔愣了會,攥着車簾的手指猛地緊了緊,驚愕道:“他怎麼在這!”
外邊的虛妄正在勒馬掉頭,聽到這話扭過頭。
小心翼翼地問道:“公子,誰?”
唐錦殊薄脣緊緊地抿了抿:“百里青。”
落下車簾,他心中更是奇怪百里青怎麼從宮裏頭出來的,他是怎麼做到在他眼皮子底下來去自如的!
而且看百里青那模樣,根本就不怕被他發現,亦或是故意露出臉來刺激他的?
虛妄聲音拔高道:“公子,他在哪,屬下去殺了他!”
想到百里青上次給唐錦殊下毒,虛妄就氣不打一處來,剛聽到百里青的名字就憤恨地想要衝過去。
好在他較爲冷靜,耐心詢問。
唐錦殊不想將事情鬧大,更何況百里青既然敢露臉,那就代表他有恃無恐。
“我們回去。”
“公子,你既然已經瞧見了他,那爲何不直接將人抓起來,難不成你是怕了?”虛妄百思不得其解。
“虛妄,你是主子還是我是主子?”唐錦殊嗓音幽冷。
“屬下衝動了,還請公子勿怪!”虛妄立即認錯,扯了扯繮繩往唐家趕過去。
嘴巴雖然認錯,可虛妄依舊盯着四周,想要找出百里青的影子,他是真的恨透了百里青!
……
玄家馬車上,玄景風流倜儻,白衣風度翩翩地坐在百里青的對面,則兼在外邊駕車。
“殿下方纔爲何故意露面?”
百里青嗤了聲道:“你倒是想管孤的事?”
“我自是不敢,只是唐錦殊在上京隻手遮天,殿下不怕引來麻煩?”玄景是真的爲百里青擔心。
畢竟玄家和百里青綁在同一條船上,百里青若出事,他們玄家肯定會受連累,好不到哪裏去。
方纔掀開車簾時他就想阻止,可來不及,趕不上人家的動作。
百里青冷冷地斜了眼玄景:“孤倒是想讓唐錦殊找上門,就怕他不敢,玄景,管好自己的事,別操心不該操心的。”
玄景心中微慌,知道百里青這是在警告:“我明白了。”
“百家村那邊可打好招呼了?”百里青問。
“殿下放心,那邊不會有事。”玄景自然知道太后在那邊,已經打了包票,“唐家祖宅要不要動點手腳?”
百里青眼尾挑了挑:“就唐錦殊的性子怕是早就吩咐妥當了,用不着白跑一趟,告訴楊尤,若半個月還沒有成效,他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玄景應道:“我這就傳信過去。”
朝廷動亂,起因是楊妃和姜皇后的爭執,再來就是楊尤野心勃勃,早就想要當皇帝,此時正好二皇子薨逝,有了個由頭造反。
可楊尤畢竟是個有野心沒有腦子的莽夫,之所以能這麼勢如破竹。
其實只不過是因爲有百里青和玄景在後面提點。
“百里壇,得死在孤的手中。”百里青眯起眼尾,裏面閃過冷光,“玄景,你們玄家若是敢亂來,孤亦會親自清洗。”
玄景心中微驚,知道這人說到做到。
剛到玄家門口,百里青從馬車離開,閃身進入巷子,輾轉反側,再出現時已經是在一處小院落。
無畏和其他人正在裏面等着。
看到他來,都恭恭敬敬地叫了聲主子。
“主子,何時出城?”
“明日,今晚還有事要做。”百里青說了句,又伏案寫了封信,遞出去道:“寄過去,確保蘇姑娘和皇祖母安穩。”
是夜。
唐錦殊竟然深夜造訪玄家,玄景聽到消息後立即就想到了白日裏百里青惹的事,臉上笑嘻嘻的,但心裏卻在不斷腹誹。
玄景搖着摺扇,渾身透着慵懶:“首輔大人今日怎麼有空來我這轉悠?”
“百里青在哪?”唐錦殊從馬車上下來,開門見山。
“那個逆黨我怎麼知道在哪,首輔大人可別亂說話,我玄家一門可都在這,窩藏逆黨可是要被殺頭的!”玄景笑得更燦爛了。
唐錦殊扯了扯嘴角道:“玄世子非得跟我揣着明白裝糊塗?”
玄景死不認賬,笑道:“本世子真的不知道首輔大人在說什麼,你說百里青在這,可有證據?你只空說無憑,我怎麼好承認?”
唐錦殊自然確定白日裏看到的的確是百里青,他沒認錯人。
再加上玄家這段時間總有股蠢蠢欲動的趨勢,絕對是和百里青狼狽爲奸了,他不會冤枉人。
早先聖上要處置玄家,是他大包大攬地護住了。
如今看來是護了一頭白眼狼。
“君是君,臣是臣,就算聖上再昏聵,作爲臣子的也不能有不臣之心,玄世子莫要忘了你該效忠的是何人!”
昏聵之君,只要好好教導或者換個太子,再加上名臣輔佐定能改變目前狀況。
他願意做這個臣子。
唐錦殊看向玄景,目光灼灼:“百里青總歸是逆黨餘孽,他不是正統之君,你若走歪門邪道總會落了後塵,到時候我想在陛下面前護你們玄家也護不住。”
玄景臉色變得僵硬,方纔風度翩翩的氣質都已經變得冷淡。
渾身上下都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氣息。
“首輔大人是要告訴本世子,我們玄家之所以還存在,都是因爲你的仁慈善良?”
唐錦殊面不改色地道:“玄世子,我話說到這,還請懸崖勒馬,否則後果不堪設想,你滿門忠烈,不該毀在你手中。”
“忠烈?呵!”
他收了摺扇,似笑非笑地看向唐錦殊道:“唐錦殊,你是不是忘了當今聖上是怎麼坐上這個龍椅的?”
唐錦殊瞳孔驟縮。
手指在這瞬間掐緊,他張了張嘴,盯着玄景好一會,倏地道:“事成定局,爲何還要提……”
“啪——”
就在這時,兩人身後傳來掌聲。
青衣繾綣,矜貴盎然,那人彷彿與夜色融爲一體。
百里青就那般出現在旁邊的屋檐之上,他右手提着酒壺,左手閒散地倚在屋脊之處。
眼神無波無瀾地看過來。
似帶着譏嘲:“唐錦殊,世人恭賀你是好官,你就真以爲你是救世主了?在孤眼中,你只不過是個兩面三刀的僞君子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