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博士的表情就好像青枝剛剛宣佈要生吞一頭大象。而青枝面色極白,彷彿走神一般神遊物外,完全沒有察覺到剛剛的微妙氣氛。

    “288個門,對應八門的是36個循環,正好是天罡數。休門求財,生門得生,傷門血光,杜門隱藏,景門見吉,死門大凶,驚門怪誕。”青枝目光落在虛空中,如同回憶般慢慢說道,“休、生、景是吉門,但我認爲我們要找的是隱藏起來的杜門。”

    “生門應該是回頭路。休門必有重財——雖然對共產主義社會沒有任何意義,但是重財是風水上的必然設定——嘶,如果重財不是按世俗意義衡量,休門也也可能是通往紅星智腦的道路。景門大約是一路順遂但一無所獲。唯獨杜門,可能藏着賽博人不願意讓我們找到的東西。”

    “杜門和景門。”青枝一錘定音地說道,“我需要一面八卦鏡——普通的鏡子也行。”

    “達瓦里希,我們□□人是無產階級唯物主義者……”尼基塔欲言又止地說道。

    “奇門遁甲不是玄學神學,是一整套系統傳承的預測學——由已知條件推導未知結果。難道不停變換位置的門和消失的出口對兩千年前的人來說很科學嗎?只不過你現在的認知已經到達了空間領域,所以並沒有覺得它不唯物主義。”青枝一口氣反駁道,“奇門遁甲也是同理,你不能因爲超越你個人的認知就否認它的存在——鏡子,我需要鏡子。”

    青枝的一番話似乎沒太能說服尼基塔,對方面上依然是不太服氣的神色,只是沒有再出言反駁。然而這番話看起來意外地對博士起到了作用——不管信與不信,他在西裝口袋裏摸索良久,掏出來了一面巴掌大小的女式隨身鏡。

    青枝神情複雜地望了一眼博士,接過鏡子思考片刻,又補充道:“馬克筆。”

    接過馬克筆以後,她在鏡面上大致畫了一個八卦圖案,草草在邊緣寫上乾、坤、坎、離、震、艮、兌八個字。青枝猶豫片刻,記得八卦鏡邊緣還應該有些代表陰陽的長短線,但是那個她實在記不清了,只能乾脆放棄。

    “博士,你面對門,站在我身後。”青枝端着鏡子指揮道。

    博士聳聳肩,不大情願地走到了木門前。青枝和博士背對背,深吸一口氣,緩緩舉起了手裏的鏡子。

    “不是這扇。”片刻之後,青枝聲音顫抖地說道,“往右移一扇門。”

    察覺到博士似乎想回頭看看自己的情況,青枝猛地拉住他的胳膊——“不要回頭。繼續走。”

    博士頓了片刻,移步走向另一扇門。青枝和博士的步伐基本保持一致,橫向繞圈。而尼基塔站在大廳中央,滿臉寫着不贊同地看着他們搞封建迷信活動。

    “不是。”

    “不是,下一扇。”

    …………

    隨着一扇扇門被“推演”,青枝否認的聲音越發虛弱。而自從她握住了博士的胳膊,就一直沒有鬆手。

    博士察覺到她的情況不太對勁。猶疑片刻,最終還是依言而行沒有回頭。他擡手摸到青枝握住他手腕的指尖,青枝略一鬆手,他便再次握住那隻隱隱發抖的手,換成了一個十指緊扣的姿勢。

    青枝一下子平靜不少,小聲嘀咕道:“謝謝。下一扇門。”

    看到一大半的時候,青枝開始嘔吐:“別回頭!尼基塔,你也不用動。噦——”

    青枝閉上雙眼,試圖緩解劇烈的頭痛和噁心感,結果只起到了一些相反的效果。彷彿有一隻大手攪動着她的腦漿,胃腸都被扭曲成了難以理解的形態,而腦海中那些畫面越發清晰可怖。

    她顫抖地握緊了博士的手——黑暗中,他最爲切近,緊緊交握的雙手讓她幾乎能感受到博士滾燙而鮮活的兩重脈搏。

    “繼續吧。”良久後,青枝用博士從身後遞來的手帕擦了擦嘴,用餘力試圖挽救一下尷尬的場面,“哦……重新看見了我的煎蛋和培根,嗨,好久不見!看來博士親自下廚的早餐我註定是無福消受了。”

    “回頭給你做別的。”博士語氣故作輕快地保證道,鼓勵般稍微使力握了握青枝冰冷的手。

    青枝鎮定下來,接着往下一扇門一扇門地搜索——生理和心理上的反應愈發激烈,青枝竭力不動聲色,但每次換門所間隔的時間仍然越來越長。

    終於看完最後一扇門後,青枝停了下來,疲憊地說:“右手邊第4扇是休門,左手邊第29扇是杜門——我指的是對你而言的方向。”

    青枝把鏡子收進口袋裏,鬆開了博士的手,轉頭道:“賽博人老巢和紅星智腦,你要去哪——啊!”青枝轉頭望向博士時,忽然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叫。她倒退一步,彷彿看到了什麼極其恐怖的景象。

    青枝甩甩腦袋,重新望向博士,她面上的困惑神情只持續了一瞬,隨即忽然反應過來,拉着博士猛地下蹲——下一秒,淡藍色的激光彈擦着博士的頭皮掠過,撞在牆壁上又反射回來,向四面飛濺。

    對面一扇木門赫然洞開,列隊舉起手臂的銀白色賽博人森嚴林立:“你將被刪除。”

    “尼基塔!”青枝大喊一聲,拽着博士向最近的那一扇“休門”跑去。青枝拉開門,先把博士塞進去,隨即半掩上門,自己閃身躲在門後。等到尼基塔在槍林彈雨中堪堪鑽進門內,青枝猛地甩上木門——空間上的移動帶來一陣輕微的眩暈,轉眼間,眼前的木門便消失無蹤。

    “還好我們沒有分開行動。”青枝望着身後雪白無痕的牆壁,心有餘悸地拍了拍胸口。

    “唔!”青枝還沒回神,就被博士單手捏住了兩邊臉頰,拎到了他面前。博士湊近盯住她的瞳孔,又對着燈光觀察片刻,隨後更是誇張地掏出了把小手電,扒着她的眼皮看了看上下眼底。

    “怎麼了?”青枝被燈光刺激得分泌出生理性的淚水,眨眨眼問道。

    “沒什麼——我剛剛覺得好像看到了一些東西?一些奇異的顏色?我說不好……”博士困惑地擰起眉頭,隨即沒什麼自信地解釋道,“也許是激光的反光……你是怎麼推演奇門的?”

    “家學淵源,不便外傳。”青枝一陣心虛,盯住博士的鼻子回答道——這是她面試學來的經驗,不敢和人對視的話,盯着面試官的鼻樑可以營造出一種非常有自信與人對視的錯覺。

    “賽博人怎麼會有激光武器?”尼基塔插嘴問道,“不是說我的提案限制了他們的武器裝備嗎?”

    “我認爲這個部分,可能是脫離紅星智腦管理的。”青枝如蒙大赦,拍拍博士的胳膊示意他鬆手,接着說道,“那個女孩,是不是走失的小孩、或者一些罪犯,會被升級成新的賽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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