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脣角也繚繞起一縷若有似無的笑意,但任誰也說不上來,那縷薄涼的笑究竟是出自何種心情。
仿若覺察到了她的注視,陸沉舟保持着撩手的姿勢未動,本是凝眸看向指尖的目光卻倏然一轉,落回到了她那灰絨絨的小身子身上。
這一眼意味深長,眼尾輕挑,侵略性極強,直看得她心驚肉跳。
他也不說話,就那麼毫不避諱的直勾勾盯着她瞧。
猝不及防間與那雙頗具壓迫感的鳳眸相對,溫糯一窒,她的小心臟也跟着撲通撲通狂跳個不停。
溫糯在心底抓狂,連同那雙烏溜溜的黑豆眼,也流瀉出了糾結的痛苦之色。
啊啊啊啊,誰能告訴她,大反派到底要幹嘛!
是生是死,是糖是刀,他好歹說句話啊!
該不會在心底醞釀着一會兒要怎麼懲罰她吧?
這樣一想溫糯心中更是哭唧唧,更慘的是她還不敢表露出來,生怕稍有不慎,就刺激到了陸沉舟,然後他再做出什麼可怕的事情來。
畢竟那本無腦小甜文的原著劇情,可是明明白白的告訴了她,激怒陸沉舟的人……
可都沒有好下場。
唔,男女主角除外。
但她根本不是主角啊!
她更沒有什麼光環護體,現在的她,只不過是一隻微不足道,隨隨便便來一個人伸出根小指頭,就能毫無壓力把她碾壓捏死的小倉鼠……
溫糯越想越是悲傷,那張還沒葵花籽大的小臉皺巴成一團,更顯得可憐兮兮。
又這麼過了半晌。
沉默。
還是沉默。
漫長的等待後,空氣裏漂浮的依舊是令溫糯鼠生尷尬的沉默。
溫糯忽地就想起了那句詩,沉默是今晚的康橋。
似乎,很適合現在的自己。
她忍不住又擡起眼睛,偷偷瞄了陸沉舟兩眼。
男人容色矜貴雋美非常,打在瀲灩如血的半輪殘日下,半臉輪廓陰影交織不明,神情晦暗莫測。
卻在這時,
陸沉舟指尖動了動,鳳眸冷厲如霜,竟擡手朝她探了過來。
溫糯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
眼見那根還掛着她好幾滴口水的手指伸至了自己面前,溫糯腦海裏不禁浮現出陸沉舟將她放在掌心,修長的指骨停頓在她的小肚皮上,
時輕時重,時有時無的肆意撩撥、揉捏、按壓着的情景……
那陣令人,哦不,是鼠難受的癢意,彷彿又如潮水一般洶涌而來,在她的意識裏回籠,連帶着她的小身子,也開始奇怪的酥軟發起燙來。
溫糯害怕的瑟縮了一下,她看了眼那根近在眼前、宛如玉琢的手指頭,咬了咬米白的小細牙,一副英勇就義的模樣,視死如歸地閉上了眼睛。
陸沉舟的手指擦着她眼簾而過。
而後,她那絨白稚嫩得好似一隻小毛球的小身軀,有指腹肌膚的薄溫傳來。
好像是在順着她滿身柔軟的絨毛,從上捋到下。
和之前截然不同的觸感傳來,但仍舊怪異得令她幾乎整副身軀都在發麻,好似不小心過了電一般。
密密麻麻的絨毛之下,她那張倉鼠小臉火燒般的一燙,飄出幾絲紅暈來。
溫糯腦海裏暈暈乎乎的,好似喝醉了酒一般。
她趕緊揮動小爪給自己火熱的小臉扇了扇,心底頭一次慶幸自己穿越成了小倉鼠。
還是渾身上下長滿絨毛的小倉鼠。
陸沉舟的手指在她的背後不輕不重地蹭了兩下後,微微偏移,似乎想要拿開。
溫糯小粉鼻頭抽了抽,吐出一口氣,整隻鼠身癱軟了下來。
心底總算多了分又似解脫又似松泛的快感。
然而她的高興還沒來得及持續一秒——
陸沉舟那根若即若離的纖長食指,竟然在即將移開之時,又再次毫不留情的放回到了她的身軀上。
指尖力度輕柔了兩分,伴隨着揉捏花瓣一樣的輕觸停頓。
這次,他好像是很認真的在摸她……
而剛纔那種酒醉一般如墜雲霧裏的奇妙感覺,也再次席捲了溫糯的全身。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上只倉鼠靈魂的影響,對人類的觸碰有了一種別樣的感覺,
溫糯只覺得,自己不僅是腦袋,甚至是整具灰絨絨的小身軀,都燒遍了火。
她氣咻咻咬牙,兩隻黑豆眼裏的光焰又羞又怒,
陸沉舟他怎麼還越摸越起勁了?
這樣下去可不行!
她背後那片小絨毛不得被陸沉舟薅禿吧?
要是變成了一隻禿毛小倉鼠……
溫糯想象出自己後背一片光禿禿,肉紅色的脊背裸露在外的畫面,渾身不禁打了個寒噤。
腦海裏模模糊糊的想,爲了她能擁有一背柔順完整的倉鼠毛,啊呸呸呸,她是人哪!
應該是爲了這具倉鼠殼子裏的人類靈魂尊嚴,她不能再任由陸沉舟在她身上這樣放肆下去了……
雪絨絨的後背有酥麻感一直傳來,溫糯小臉的熱度也越來越高。
她撐着意識,伸出粉白色的小肉掌,對着那根在自己周身作亂的修長食指,使勁往外推了推……
好大!
好重!
宛如愚公移山一般,根本推不動。
而那根矗立在她眼前的食指,湊近一看,比她想象中的還要頎長千萬倍。
溫糯兩隻眼珠骨碌碌一轉,先是落到了那根放在她眼前,玉雕成山一樣的手指上,又垂下頭看了兩眼自己那還沒他指甲蓋大的小粉爪子,心中默默地比了比。
頓時身不由己的想要哭泣。
嗚,人類的手,她曾經也有過的!
慢着,這不是關鍵。
關鍵是成百上千倍的差距,她這個蚍蜉撼樹怎麼能撼得動!
*
陸沉舟凝視着掌下小毛球的墨眸沉冷而幽微,他面無表情的,把那根被它口水弄髒的手指,在它身上來來回回的輕柔刮蹭着,又重新蹭了個乾淨。
小肉糰子的身軀溫熱,帶着滿身又細又軟的絨毛,好似一朵春日裏絨羽飄飛的蒲公英。
那雙瑰麗的鳳眸一滯,眸光似乎幽深了一瞬,別說,這手感倒是極好。
陸沉舟本來準備放下的手指,又忍不住放了回去。
他這次不帶任何雜念的,單純的將食指撫摸在溫糯一片灰紫的毛絨絨小身軀上,試探一般揉了揉。
骨玉般剔透的指尖早不見了那幾滴水漬,指下動作輕柔纏綿,與其說是對寵物的愛撫,倒不如說是對待珍愛之物的繾綣。
就這樣來回輕拂了兩下,指節下那隻柔糯嬌小的肉團卻觸電般的劇烈一抖,緊接着小幅度的掙扎了起來。
他長眉一蹙,眼簾垂下,看向那隻發着抖的小東西,指尖尚在撫摸的動作也情不自禁的頓在半空。
難道是…弄痛了?
可他記得自己分明並未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