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夢者邁動着自己十來條蜘蛛般的毛絨長腿,“嗖”地一聲,從樹冠上竄了下來。

    紫黑色的龐大身軀直面他們,人頭舔了舔嘴脣,看着擺放在面前的一堆散發着新鮮人味兒的食物,眼中飢餓貪婪的綠光直冒,好不容易纔將自己進食的慾望壓抑下來。

    審判日前夕的禱告,可是神指引它必做的。

    它擡起一隻前爪,就好像人伸出了一根手指頭似的,對着面前的幾人勾着爪子挨個輪流的指指點點:

    “見死不救!那隻人蛻蟲的哀求,你們之中竟然沒有一個人長着耳朵聽得見嗎?啊,上蒼,您睜看眼睛看看,這是多麼懦弱、冷血又自私無情的一羣人啊!”

    “神明在上,你們觸犯了七宗罪,我有權負責審判!”

    捕夢者像一個最虔誠的信徒做着禱告一樣,在嘴裏憤怒的唸了一通讓人聽不懂的話語,

    最後那張肖似人類的臉龐上,兩條眉毛倒豎,宛如發號施令一樣蔑視道:

    “審判結束,神指引我懲罰你們,把你們……絲絲絲,都變成人蛻蟲!”

    最後一個字落地,捕夢者顯然不能自控的興奮了起來,它不斷抖落着自己爪子裏的網,那網像星光一樣,流淌着濛濛的白光。

    捕夢者把那張網揚得高高的,在夜風的吹拂下,蛛絲網一瞬間膨脹了數十倍。

    眼看着那怪物就要舉起手裏的網向着他們灑來,

    卻在這時,連司煜大着膽子問了句:“那,那要是我們救了它呢?”

    “救了?”看來是從來沒有人問過它這個問題,捕夢者揮舞着蛛網的前爪一僵,那顆人面頭顱上,犯難一般緊緊皺起兩根眉毛,眼睛骨碌碌轉動着。

    但僅僅纔想了兩秒它就開始不耐煩了:“有罰就有賞,本審判者賞罰分明,救了就……絲絲,就獎勵你變成它的同伴,永遠陪着它作伴!”

    “……”連司煜。

    他脣角控制不住的歪了歪,一臉的無語:“感情救與不救後果都是一個樣,那你站在這裏審判半天審判個屁啊!”

    “住嘴!”誰想這句話竟觸怒了捕夢者,它嘴裏不斷髮出“絲絲絲”的喘息聲,兩顆眼珠子瞬間變得綠油油一片,甩着手裏的那張大網就向着連司煜的方向飛來。

    “竟敢侮辱在神明指引下進行的神聖審判,絲絲絲,好,那就最先審判你!我要代表神明制裁你,咯咯咯……”

    捕夢者發出得意的怪笑聲,然而笑聲還沒落地,它的那雙眼珠子卻驚得差點沒掉出來。

    就在那張大網即將要灑落到連司煜身上之際,周遭卻有寒風無形自動,裹挾着冷冽的靈氣,匯聚在那張白光濛濛的蛛網上。

    不消片刻,它的蛛網就被風刃切割成了稀碎的小塊,失去了所有的威懾力。

    “可惡!誰做的?”眼看着自己辛辛苦苦編織出來的網,轉眼就成了一堆破爛,這下可沒把捕夢者給心疼死。

    它甩着人頭左右張望,鼻孔裏喘着呼哧呼哧的粗氣,看上去心中的怒火簡直攀升到了極點。

    也是運氣好,捕夢者的目光一下子就跳到了陸沉舟的身上。

    然後嚇得它雙眼一顫,當即就瑟縮了回來。

    男人鳳眸微擡,夜色冰涼濃稠,卻不及他眼底那抹瀲灩開來的點點血色。

    挺拔雋美的身姿在血月下拖長一道晦色暗影,風聲嗚咽如泣,繞着他盤旋而起,映照着那一地淒厲如血的月光,在他周身掀起血色的浪潮。

    縱使還隔着段不算短的距離,殺意卻已經直直地撲面而來。

    “風?風系,很好!”

    早在看見男人身側垂落徘徊的狂風時,捕夢者就明白了一切。

    “絲絲,你還是我碰到的第一個異能者,神明在上,值得銘記!”

    “不過嘛,絲絲絲,更值得銘記的是,你還毀壞了我的網!”

    一想起自己那張被風刃卷得稀爛的網,捕夢者就恨得牙齒咯咯作響,雙目迸射出仇恨憤怒的目光,在陸沉舟周身打着轉,然而始終不敢衝上前去。

    它的蛛網都是由自己的腹絲做成,堅韌鋒利到常人難以想象,一根蛛絲比刀子的硬度還強上百十倍。

    一旦纏上去可是千刀萬剮的痛。

    別說什麼普通人了,困住十來頭野生象也是沒問題。

    可……

    全被這個人類毀了!

    氣歸氣,僅憑那陣可以切碎它蛛網的風,捕夢者就知道,這個人類不是自己能夠匹敵的。

    捕夢者的眼珠子警惕地轉來轉去。

    更詭異的是,隱隱約約間,它還能感應到,那個讓它忌憚不已的男人身上,似乎還隱藏着一種讓它十分恐懼的東西。

    雖然還未完全展露出來,但其中隱含的威壓就足夠讓它戰慄。

    捕夢者擡起兩隻蜘蛛前腿,搓了搓臉,不斷在腦子裏盤算着對策。

    有這樣一個棘手的人物在,它心知現在的境況下,想要將獵物全部捕獲,是絕對不可能了。

    嗡、

    嗡、

    嗡……

    就在這時,捕夢者的腿尖抖了抖。

    除了那顆人類頭顱之外,它具備所有蜘蛛的特性。

    毛茸茸的蛛腿和跗爪上,分佈着密密麻麻成千上萬的感覺器官,哪怕是極其微小的振動和動靜,腿部的感官系統也能全然不落的傳遞給它。

    “什麼聲音?”

    感受到腿部器官傳遞來的異響,捕夢者臉色一變。

    索性將十來條腿全都更近的貼近了地面。

    嗡!

    嗡!

    嗡……

    這下子那個聲音更清晰了。

    遙遠的西北方向,大地在顫慄。

    那是極爲沉重蒼涼的腳步聲,哪怕距離如此遙遠,帶來的壓迫感也仿若巨石,隨着腳步聲重重地砸在人的心頭上。

    捕夢者彷彿想到了什麼,那顆邪惡囂張的人類頭顱瞬間蒼白。

    不同於其他心性兇殘頭腦莽撞的掠食者,捕夢者很聰明也很狡猾。

    掠食者之間雖互不干涉,但少數相遇了,也會存在你死我活的鬥爭。

    特別是當掠食者的界域互有交集之時,爲了那塊界域,以及界域之中的獵物,二者爭鬥的殘酷,甚至比弱肉強食的自然界更甚。

    須知一山不容二虎。

    它只是出來覓食的,可不是出來受傷的。

    捕夢者擡起腦袋,往黑暗深處的某個方向看去。

    儘管此刻它腳下踩着的這片地域,看上去是如此的靜謐又安定,角落裏甚至還盛開着一捧接一捧的野花。

    可它知道,不過多時,整片大地,連同連空氣都會一併灼燒開,如同沸騰的水一樣。

    那個東西要來了……

    祂可是所有掠食者之中,最爲恐怖的存在之一。

    哪怕是自己,也不得不趕在祂到來之前,拋下界域,遠遠地退避三舍。

    捕夢者不捨的擡起眼睛,在自己的界域和麪前的幾個“食物”身上打着轉。

    觸及到那張讓它痛恨的俊美臉龐時,捕夢者咯吱咯吱磨着牙,緊接着便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恍然大悟。

    對啊,是異能者怎樣,厲害到能撕毀它的網又怎樣?

    它倒是想知道,如果蘇爾特爾當真出現了,

    這個可憐的人類……

    恐怕只會被蘇爾特爾當做小蟲子一樣捏爆吧!

    啊哈哈哈哈哈哈!

    這樣想來,蘇爾特爾還能給它報了蛛網被毀之仇。

    它讓出界域來,也不虧。

    “咯咯咯咯咯……”一想象到那個該死的男人被蘇爾特爾活活捏死的畫面,捕夢者竟然情不自禁的笑出了聲來。

    太痛快了,只是單純在腦子裏想想,就能給它帶來這樣無與倫比的快樂!

    而另外一邊。

    幾人看見捕夢者突然僵硬住了動作,先是面露恐懼之色,後來不過兩秒,又突然仰天大笑,都是一臉的莫名其妙。

    “這個人頭蜘蛛傻了嗎?它一個人,啊不,是一個怪,站在那裏笑什麼?”

    連司煜納悶地撓了撓腦袋。

    不得不說,笑得還怪滲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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