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心甘情願,俯首稱臣的姿勢!
雖然在所有的掠食者之中,它的實力算不上最恐怖的,但蜘蛛身軀上的這顆人頭卻不是白長的。
捕夢者比起那些只會使用蠻力,腦子空空的掠食者,明顯精明狡詐了許多。
當時的它,能向尚未到來的蘇爾特爾讓出界域,主動退避,
如今的它,自然也嗅聞到了那絲危險的氣息,知道面前的男人,是自己絕對招惹不起的存在。
竟然忍辱跪拜在一個被掠食者看作“食物”的人類面前!
只可惜,陸沉舟看起來,並沒有放過它的意思。
感應到了那絲殺機,捕夢者空蕩蕩的眼眶裏流出兩行發烏的血液來,慌亂又討好的改口:
“不不不,我剛纔說錯話了。請你相信我!毛茸茸,我、我沒有碰它,絲絲絲……”
它的確還沒來得及教訓那隻背叛自己的小奴隸,就被這宛如神祇一般降臨的男人,從它手中把毛茸茸重新奪了回去。
“是嗎?”
“可我覺得,你在說謊。”
陸沉舟不緊不慢地伸出一根指節,在小倉鼠曾經受傷的小耳朵處,輕柔地打着轉。
憶起小東西耳廓旁那縷沾血的毛髮,鳳眸倏然幽暗下來,有瀲灩的血光自眸底浮掠而起。
既然直到現在,還死不悔改,那就……
去死吧。
“啊啊啊啊!!!”
只聽一聲慘叫,捕夢者剛經歷靈蝕強化後的十來雙新生腿足,還來不及施展出它們的威力,就在那堪稱暴虐的風刃中齊齊折斷。
斷得比它的老蜘蛛腿們還乾脆,起碼上一次還有殘形在,而這一次,它的蜘蛛腿徹底在風裏撕裂,粉碎成沫。
能看得出,控制着風暴的異能者,此刻的心情十分不虞。
好在捕夢者沒有了眼睛,也不會讀心,壓根探知不出陸沉舟現在的心緒,否則一定大呼冤枉。
它怎麼知道,那隻毛茸茸一點也不禁嚇,自己不過就是吼了一聲,也能脆弱到耳膜出血?
陸沉舟垂首不帶憐憫的看它一眼,如血脣角涼薄半揚,噙起殘忍笑意。
“你的爪子碰過它。”
“所以,也別要了吧。”
接連遭受斷肢挖眼的折磨,哪怕是生來兇性的掠食者也有些承受不住了。
到底誰纔是掠食者?
它怎麼感覺自己纔是被捕食的那一方!
捕夢者氣息奄奄,艱難的在口中吐出絲來:
“絲絲絲。你、你到底是想讓我說‘是’,還是‘不是’……”
靈蝕給了它一個不笨的腦子,捕夢者一向自認能夠揣摩人心。
可是關於這隻毛茸茸,它怎麼回答都是錯。
聞言,陸沉舟傾下身姿,一隻手抓起它的頭顱,嘴脣湊近那顆人頭的耳畔,嗓音驟然冷冽下來,隱約捎帶着被壓抑的憤懣:
“事實上,你現在無論說什麼,都會很輕易地挑起我的怒火。”
“我……啊啊啊啊!”捕夢者剛想說那它什麼也不說,一陣前所未有的疼痛就從舌尖漾開。
疼得它整張面容都扭曲着慘白。
“嘶嘶嘶……”捕夢者從喉嚨間發出滿是痛意的嘶吼聲,嘴一張,半截鮮紅的舌頭就被它吐了出來。
陸沉舟已經慢條斯理地將它的那顆頭顱推開,冷眼看着捕夢者因爲巨大的痛苦而癱倒在地。
他話是笑着說的,然而話裏的寒意,卻比深秋裏的這片夜色更甚。
“不如,這根舌頭就別留了吧。”
“絲絲……”人頭蜘蛛全身忽然一個顫抖,斷肢處的絨毛戰慄高聳,感官系統仍未死絕,傳遞而來的觸感告訴它,在那個它曾經設下界域的地方——
巨人,蘇爾特爾,終於停下了腳步。
捕夢者在劇痛中扯出一個笑容,用剩下半截血糊糊的舌頭艱難吞嚥着,好不容易纔叫人聽清了它模糊不清的發音:
“祂、來、了!”
“你…們…都…會…死!”
它記得,那條公路之上,可是還有着好幾個,被蛛絲束縛起來的“食物”啊!
空洞的眼眶,捕捉着面前那片氣勢凌厲的黑暗。
它能感應到,那個男人,就站在這裏。
他,救得了自己的同伴嗎?
捕夢者大口吐着鮮血,嘶啞着喉嚨,斷斷續續地笑:
“爲、神……”
因爲舌頭被折斷的緣故,它的語速分外緩慢,每說一個字,斷裂的舌根處就傳來刮骨一般的劇痛。
陸沉舟已經撿起了那隻被打翻在地的小籠子。
不過並沒有把掌心裏柔糯綿軟的小倉鼠放進去。
墨眸垂落,無聲打量了那隻性命脆弱的小東西一會兒,
最後將它揣到了自己的風衣口袋裏。
小籠子有被喪屍和掠食者奪取的隱患,總歸還是親手放置在身邊最放心。
回首,對上那雙黑洞洞的眼眶,在捕夢者那難以置信的表情下,陸沉舟將那句話補充完整。
“爲神所棄者,永墮黑暗。”
“可惜這一次,輪到你了。”
說罷,他單手拎着那隻小籠子,另一隻手無聲捋了捋小倉鼠溫暖柔軟的身軀,毫不猶豫地拔腿離去。
在那昳麗冷絕的背影轉過身的一剎那,身後有一簇淺金色的光焰,在夜色裏如曇花般豔麗盛放。
捕夢者殘餘的身軀,徹底吞沒在如海潮一般的金色裏。
如添足了什麼燃料一般,它光禿禿的蜘蛛軀幹,連帶着那顆人頭,一起絢爛燃燒着。
蝕骨疼痛傳來,直至瀕死的那一刻,它漆黑一片的眼眶依舊不捨地望向了響起風聲的遠方。
毛茸茸……
它的毛茸茸啊。
伴隨着陸沉舟行走的身姿,一隻紫灰色的小腦袋探了出來。
黑豆般烏溜溜的眼睛,向後一轉,落到了那隻正在飛速溶化的人頭蜘蛛身上。
溫糯嫩紅的小嘴動了動,無聲的嚥了咽口水。
這隻怪物看上去,好像一塊破開的熔岩蛋糕啊……
巧克力的漿液經過烘烤,流了出來。
不行,
她摸了摸小肚皮。
再想下去,會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