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沉舟緊盯着那盞象徵着急救的、刺眼的紅色指示燈。
燈光反射進他的眼底，將那雙淡墨色的瞳孔，也染得血一般赤紅。
一隻絨灰色的小腦袋，從他的大衣口袋裏探出。
溫糯兩隻小爪勾在陸沉舟衣襟邊緣，黑豆眼同樣焦灼的望向了手術室。
也不知道心心的手術進展得怎麼樣了？
想到這裏，她小腦袋一轉，烏溜溜的黑眼睛擔憂的注視着陸沉舟。
這還是她第一次看見大反派魂不守舍的模樣。
忍不住伸出小爪，碰了碰垂懸於她身側的那隻大掌。
覆上去的那一刻，溫糯小爪子縮了縮。
陸沉舟的手指，好涼……
感受到那絲細微的動靜，陸沉舟垂眸，看見了溫糯那雙嫩絨絨的小肉掌。
堅定的覆蓋在他的手指頭上。
黑溜溜的大眼睛，依舊呆愣愣的直視着他。
“糯糯。”小倉鼠的眼睛彷彿會說話，陸沉舟不自覺的把溫糯從衣兜裏取了出來。
他揉了揉掌心那顆絨球般的小腦袋，喉頭乾澀無比。
好半天，才艱澀的擠出兩個字：“陪我……”
不是命令，是祈求。
墨眸裏折射的光芒，掩蓋在昏暗的光影下。
如破碎的蝶翼，美麗哀傷得令人心碎。
溫糯小鼻頭猛地一酸。
明明大反派的容貌神情與先前別無二致。
可她就是知道，他比任何一刻都要痛苦。
只是把所有情緒，都積壓在了心底而已。
*
聽到了消息的連司宸等人，也匆忙趕了過來。
當看見陸沉舟一個人坐於手術室外的背影，臉上都流露出了不知所措的神情。
還是連司煜先反應過來，小心翼翼地安慰道：“沉舟哥，你別擔心，心心妹妹一定不會有事的……”
話雖如此，連司煜瞟了眼亮着紅燈的急救室，心中還是盛滿了不安。
先是原小太陽，再是沉舟哥的妹妹。
接二連三的出事，真懷疑他們這一行人，是不是遭遇了什麼詛咒。
陸沉舟掀起低垂的眼簾，鳳眸倒映着頭頂沒有溫度的白熾燈光，就那麼空落落的掃了他們一眼。
一直沒開口的連司宸，心中終於忍不住“咯噔”一聲。
與陸沉舟相識多年，他又怎能不知。
看樣子，陸禾心能不能搶救回來……
怕是很難說了。
緊挨着陸沉舟坐了下來，連司宸看了眼不斷閃爍的急救燈，眼皮突突直跳：
“怎麼會出現這樣的問題，難道是心心忘了吃藥？”
可是以他對這個陸沉舟一手帶大的妹妹的瞭解，陸禾心性子綿軟，乖巧懂事。
雖然偶爾也會展示出小孩子的任性一面，但對於自家哥哥的話，陸禾心可沒膽子不聽從。
更何況，這還是關乎到她心臟健康的問題。
哪怕是再疏忽貪玩，陸禾心也不至於忘了這點。
聞聲，陸沉舟的鳳眸霎時冷厲了下來：
“我懷疑，有其他人來過心心的病房……”
雖然他當時急於救治陸禾心，壓根沒空細細留意病房的環境。
可房間裏一些佈置的變化，還是瞞不過他的眼睛。
特別是陸禾心時刻不離身的小綿羊揹包。
被隨意的拋在了地上，拉鍊打開，裏面裝的東西也全空了。
“什麼？”連司宸聽得心中一陣悚然。
如果當真是有人故意進入了心心的病房，並且導致了心心病情發作的話。
那麼整件事的性質，可就完全不一樣了……
“唧唧！”就在陸沉舟說出自己的推斷後，溫糯的黑豆眼頓時亮了亮。
沒想到這麼短的時間，大反派就能把事情的原委猜想得大差不差。
連忙抱着陸沉舟的手指頭搖了搖，毛茸茸的小腦袋也跟着拼命點了起來。
就好像是在附和他說的話。
“糯糯？”溫糯發出的動靜，果不其然吸引了陸沉舟的注意力。
他盯着溫糯那雙烏黑的黑豆眼，呼吸隱約發顫：“你是想說，我剛纔的懷疑沒有錯？”
“唧唧！”瞬間，溫糯點着的小腦袋幅度更厲害了。
一陣沉默後，陸沉舟緩緩擡起眼眸。
眼中的赤紅更濃郁了兩分，明明知道溫糯無法回答他什麼，可他還是忍不住發問：“是誰？”
“嘀嘀！”
卻在這時，緊閉着大門的急救室裏，驀然響起幾聲儀器的警示音。
刺耳得猶如炸開的玻璃，劃拉在所有人的耳畔。
明白這是陸禾心的手術到了緊要關頭，幾人都不由得擡起眸子，向急救室看了過去。
果然，就在這聲警示音響起沒多久後，亮着的紅光也黯淡了下來。
伴隨着一聲沉重的推門音，醫生那道疲憊的身影出現在衆人的視野裏。
連司煜率先跳了起來，緊張的問：“怎麼樣？”
陸沉舟眼眸死死追隨在醫生身上，一瞬不眨。
雪白頎長的指骨，開始發顫。
連帶着他指尖的那團毛茸茸，都一併顫抖了起來。
醫生露在外面的額頭全是汗。
囁嚅着嘴角，說出那句殘忍的話：
“很抱歉，我已經盡力了。”
聽到這句話的連司煜與連司宸，都怔在了原地。
這豈不是說明，心心已經……
連司煜不相信，還在那漲紅着眼睛，喃喃道：“你胡說！”
而連司宸偏頭望向陸沉舟，眼睛裏已是遮不住的擔憂。
陸沉舟一語不發。
修長的身影徑直站在原地，那雙冷玉般的眼，卻開始泛紅。
知道面前這位英俊冷冽的青年，和自家妹妹的感情有多深，醫生也有些不忍心：
“陸先生，你要不要再去看一眼你妹妹……”
話還沒說完，他就被陸沉舟撞開到了一邊，奪門而入。
*
急救室裏依舊瀰漫着刺鼻的消毒水味。
最裏側，陸禾心小小的身軀上，插着幾根雪白的管子，連通着一旁的各類醫用儀器。
在其中一面象徵着她心跳的可視儀器上，有一道平坦的直線，冷冰冰沒有起伏。
代表着她失去了心跳、脈搏等生命特徵，已經死亡。
陸沉舟的目光落在陸禾心褪去血色的小臉蛋上，心臟撕裂般的疼。
自責如潮水般將他淹沒。
所以，他還是回來遲了？
“沉舟……”身後傳來連司宸的嘆息聲。
連司煜也在戰慄着開口：“沉舟哥，你、你還好吧？”
這種失去身邊人的痛苦，他也才體會過。
陸沉舟回眸，幾張擔憂的面孔瞬間映入了他的眼底。
他卻什麼也不想說，彷彿倦懶至極。
面上神情依舊平靜，然而眼尾卻染上了冷緋色的紅：
“都出去。”
等那幾道晃動在他眼前的人影都消失後。
眼前是灼目的白，耳裏是一片寂靜。
陸沉舟晃了晃身軀，在一片雪壓壓的白色裏，他幾乎有些站立不穩。
“唧唧！”指尖卻傳來潮溼的暖意。
像是被什麼溫暖溼熱的東西舔了舔。
鴉羽微垂，模糊的視野中，他看見一隻灰糯糯肉滾滾的小糰子，小爪抱着他的手指頭，急切的舔了舔，像是要喚醒他的神智。
溫糯只感覺背上的小絨毛有些溼。
就像被雨點打在了身上似的。
她有些懵懂的擡起頭來。
就對上陸沉舟那雙直勾勾凝視着她的眸子。
陸沉舟在笑，然而那雙昳麗的鳳眸裏，卻有淚珠大顆大顆的滑落：
“糯糯，我沒有妹妹了……”
伴隨着這句話，溫糯腦海裏，小奶音猶如崩潰一樣爆炸開來：
【不好了，糯糯！】
【陸沉舟的負面值在飛速上升，他他他、他要黑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