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好碗筷後，溫糯甩了甩指尖上的水珠，準備上樓。
奶油色的臥室門被她推開，窗戶沒有合攏，秋夜裏的風和着細雨一同灑落進來，給室內帶來了淡淡的涼意。
輕薄的窗簾隨風而舞，隨着月色在地面投下斑駁的陰影。
她走過去，靜靜地站在窗畔，微寒的細雨頓時撲面到她的臉上，空氣中滿是雨水清新的氣息。
溫糯沒有第一時間將窗戶關上，她白皙的手掌撐在窗臺上，支起下頜，晶瑩的眼眸向遠處望去。
秋雨裏的A區是末世裏難得的寂靜地，一切都掩藏在夜色裏。
溫糯頭偏了偏，從這個角度，她能看見陸沉舟的房間。
那棟線條冷淡的建築亮起了燈光，他應該到家了。
溫糯盯着那盞亮起來的燈火看了一會兒，心底泛着嘀咕。
好像不論是小倉鼠時的她，還是現在重回人類身軀的她，離陸沉舟的距離都捱得這麼近？
雖然陸沉舟已經不記得她了，但溫糯還是忍不住想感嘆一句，真是奇妙的緣份。
她站直身子，關上窗戶後把窗簾拉好，倒在那張大牀上，軟軟地打了幾個滾。
懶洋洋的翻滾了幾下，溫糯整張小臉都埋在了柔軟的枕頭間，她也有些累了，睏意朦朧。
胸前的小珍珠硌着她水嫩的肌膚，留下一道泛紅的印子。
溫糯摸了摸那顆圓滾滾的小珍珠，想來哆啦咪睡得很沉，完全沒有被她剛纔的動作驚醒。
猶豫片刻，她還是把珍珠項鍊摘下，小心地擱置在牀前的櫃子上。
和通訊器以及那本大紅色的《條例》一起挨着。
不然真怕睡覺把咪咪壓倒了。
“想不到在這裏的第一個晚上，還是咪咪陪在我身邊……”手指碰了碰那顆在夜色裏閃爍着光芒的小珍珠，溫糯笑了笑，輕聲道。“晚安。”
窗外雨聲沙沙作響，聽在人的耳裏越發催眠。
打了個哈欠，溫糯把被子一卷，小臉挨着枕頭，沉沉的睡了過去。
*
窗外的雨還在下個不停，玻璃涌上溼濛濛的霧。
陸沉舟走到落地窗畔，透過那扇水痕斑駁的落地窗，他一眼便可以看見對面那棟小房子裏亮起的燈光。
朦朧在靜謐的秋夜裏，暖融融的。
直到溫糯客廳裏的燈光熄滅，他才收回了自己的視線。
在窗前悄然矗立着的身軀一轉，走進了浴室。
頭頂燈光灑落，陸沉舟手指解開衣釦。
隨着衣裳的剝落，他赤裸着的上半身也展露了出來。
腰間一朵桔梗花彷彿融入進了骨血裏，赤豔的紅，盛開在冷白色的肌膚上，妖異得驚心動魄。
他垂眸，目光凝落在那朵鮮血繪就的桔梗花上，眼中光影寥落，寂靜無聲。
熱水恰到好處的從花灑裏噴涌而出。
一滴水汽氤氳在他狹長的眼尾，半晌順着他的眼角劃過，潮溼得宛如淚痕。
他手指沾溼着水痕，一點一滴的沿着桔梗花的輪廓勾曳而過。
當指尖落在花瓣末尾時，陸沉舟指骨重重一捺，用力得幾近泛白。
鮮紅的血珠從桔梗花瓣裏滲出，混合在不斷沖刷下來的熱水裏，在他肌理分明的腰間留下豔麗的血痕。
皮肉撕裂的瞬間，心間的疼漫入骨髓，一瞬痛徹心扉。
陸沉舟嘴角很輕地扯了扯，眼神卻淡漠得不見絲毫笑意。
三年前的舊傷，時至今日，仍能傷他最深。
溫熱的水霧裏，他擡起那雙眼。
狠戾冷薄得發紅。
“糯糯……”
沙啞的低音迴盪在浴室裏，不久便被水聲淹沒。
走出浴室後，陸沉舟那張蘊着水汽的俊美容顏冷淡如初，鳳眸平靜得不見任何喜怒，彷彿剛纔的失態不曾有過。
放在桌前的通訊器閃爍個不停，看來是來了很多條消息。
陸沉舟走過去，漫不經心地拾起打量了一眼。
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庾光一連串的消息。
他到家後想了想，還是有點不放心。
膽戰驚心又囉哩囉嗦的給陸沉舟發了一大堆過去。
都是關於溫糯的，整個主題全程圍繞着如何不動聲色監視她的舉動展開。
最後還保證道。
【陸指揮官，你放心吧，你和小溫同志的事我一定守口如瓶。】
【請您一定要好好的監管她，事關我們榕城的安危，小溫同志的異能等級又那麼高。萬一真是芸海派來的人，安插在我們基地，想要隨便搞些小動作，可是容易得很……】
庾光發完後心中大石落下，有他這樣貼心的配合，也不知道陸指揮官最後會給他加多少貢獻點。
美滋滋的睡了過去，殊不知陸沉舟淡淡掃了兩眼後，把他的消息全部清空刪除。
只回了他兩個字，很冷淡的態度。
【保密。】
儘管是基地的總指揮官，不過陸沉舟往來的人並不多，刪掉庾光的消息後，通訊器瞬間清理乾淨了大半。
拋除掉另一些毫無價值的消息，陸沉舟剛要放下通訊器，就看見另一個聯繫人的名字閃了閃。
【醫務室，富如春】心心小朋友的體檢報告出來了，我大體瀏覽了一下，沒什麼問題。
明天再讓古博士看一看，相信很快會出結果。
頓了頓又發了條消息過來，哪怕只是文字，也能體會到醫生很不解的語氣。
【你怎麼一直不放心啊，都三年了，每年都讓心心檢查。】
還在醫務室值夜的醫生也很快收到了陸沉舟的回覆。
依舊是簡明扼要的兩個字。【多謝。】
半句話不想和他多講的模樣。
醫生：“……”
盯着那兩個字，頭疼的揉了揉額頭。
算了，陸指揮官就是這個性子，都三年了他還能不清楚嗎？
他不想說的事，任誰都問不出來。
回覆完醫生後，陸沉舟把手裏的通訊器拋到一邊。
他眉目沉淪着水色，提步緩緩走到窗畔。
那裏有一枝桔梗花。
是他剛從溫糯手中取回來的。
花瓣是濃豔到極致的深藍色，如同瑰麗詭譎的深海，掀起深邃的浪。
因爲剛下了雨的緣故，他把桔梗花帶回來的時候，不免也沾了少許雨水。
花瓣浸潤着水光，更濃豔了幾分，宛如剛採摘下來一般新鮮。
只是桔梗花的保質期並不長久，若是沒有法子好好存放，想來很快便會再次枯萎。
陸沉舟伸出手，碎葉搖曳間，那朵花已在他的掌心。
他垂下眼睫，鳳眸沉默地看了那朵桔梗花一眼，而後走到樓上，推開露臺門。
秋風裹挾着細雨撲面而來，月亮朦朧在陰雨裏，發黴一般的亮。
映入眼簾的，是海潮一般的藍。
一叢叢桔梗花朦朧在月光裏，花瓣幽幽，雨水灑落，枝葉皆在水珠的重量下輕顫。
陸沉舟曲起腿，俯身將手裏那枝桔梗花埋進了土裏。
他冷薄的指尖在通訊器上點了幾點。
臥室裏，溫糯長睫闔上，小臉睡意沉沉。
她旁邊的牀頭櫃上，通訊器忽然閃了兩閃。
聯繫人那一欄上，陸沉舟的名字亮了亮。
那是一條她未能看見的簡訊。
【花很漂亮，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