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明變 >第232章 諭旨連發
    不該,實在不該啊,這些在戰場上拼死爲自己贏回一條命的漢子們,實在不該以悲劇收場啊。

    死後,連一個容後人銘記的,像樣點的名字都不曾留下,實在不該啊!

    而這其中的原因,很大程度都是因爲朝廷的撫卹不夠,又或者說對於傷兵的撫卹幾乎爲零。

    “唉一—“

    朱載壡眉頭緊皺,長長嘆了一口氣,大明到了中後期之後,朝中能爲兵士着想的人不多了,就連活人的軍餉,九邊重鎮也有剋扣的現象出現,更不要說是那些個傷兵和戰死的人了。

    戰死的人,因爲朱載壡一直關注着,也特意撥下專項錢銀給朱紈,而朱紈也在對待兵士這一面沒得說,所以英烈們撫卹善後問題不大。

    但是傷兵,這些傷兵的善後問題,自己一開始是真的沒有想到啊。

    想到這,朱載壡的臉色不由得更陰沉了幾分,他在苦悶,在氣惱於自己爲什麼一開始不想到,這樣就不會有傷兵選擇自盡。

    “唉,是孤的錯啊——“

    朱載壡再次一陣嘆息,而後扭頭看向已經寫好諭旨的侍女,稍一沉吟,先是接過那份諭旨,而後又開口道,“幫孤再擬一份諭旨吧。”

    “諾一—“

    “有這麼幾條,你都一一記下。”

    朱載輕敲桌面,稍顯沉悶的氣氛被打破,“第一條,征剿、對陣傷損殘廢者,若有未經給賞,該部照例,提報南京兵部錄冊,並令南京戶部撥銀速行賞恤。

    那貼身侍女聽到這條內容之後,臉上也有着掩飾不了的詫異,她是聰明人,也知道這幾天沸沸揚揚的走馬溪海戰一事,而這一條,明眼人一看,便知道是針對這一次走馬溪海戰的。

    朱載舒的聲音還在繼續,“多年效力、被傷不能披甲、及年老有疾退役者、南京兵部也需酌給恩賞。”

    “另,披甲隨徵,遠出從徵,效力行間,久不着家,深爲可憫,出征期間,每人每月再添菜銀五錢,發往其家,並其家口坐糧照例給發,務令得沾實惠。“

    “南京兵部要抽調幹員,組建新的衙門,專司專責這傷兵退役撫卹一事!”

    一條條內容如同蹦豆子一般,從朱載壡的嘴中冒出,但是那位貼身侍女確實能夠緊跟節奏,絲毫不慌,單單這一點,就足以讓朱載壡省心不少。

    朱載收回目光,接着開口,“寫完之後,除了下移到各部院,抄送邸報邪報外,把這原文一併交付給南京兵部,孤這邊就不留堂稿了,讓他們貼在大堂門口,按着內容雕個石碑給孤立起來!讓南京兵部的人每天上值都能看到這幾條。

    “對了,通知王尚宮一聲,讓她跟南京禮部也知會一聲,推遲宴會,等着那些傷兵一併前來之後,再開始,他們也是英雄,孤要等着這些英雄一塊來。”

    “諾一——“

    “另外一一“

    朱載舒又道,“再幫孤擬第三份,這一份下發到南京戶部,南京工部,以及各省府州縣衛所。“

    “諾!“侍女的聲音再次傳來。

    “這一份的內容,容孤想想。“

    朱載壡的腦中思緒翻轉,之前管懋光的信透露出了好幾層意思,這些家庭之所以貧困,很大程度上受了兩個因素的影響,一是旱災,二是地方上的雜稅。

    雜稅,朱載壡知道的是一清二楚,這是個大麻煩,也是個火藥桶,自己如果現在去捅了,那麼整個背後的利益體怕是會千方百計干擾自己。

    所以對於這塊,朱載打算先放放,至少等到張居正和高拱在考成法當中取得了一定成效,也獲得了一定威望之後,再讓他們兩個人去拱拱火,去搞一條鞭法。

    現在嘛,還不行,不能急。

    但是旱災這一點,就很讓朱載壡鬱悶了。

    這江南一地怎麼會有旱災??

    管懋光信上隱晦提到浙江遭了旱災,年前又是蝗災。

    這.呵呵,這管懋光還真敢說啊,他這是在試探孤會作何反應嗎?

    “這內容就這麼寫…”

    朱載壡的聲音在短暫沉默之後,再次響起,“宣示孤諭,江南一地,素稱沃壤,爲東南財賦之地。連年競水旱爲災,令民生重困。孤思慮再三,又多番實勘,其皆因失修水利,致誤農工耳!“

    “責令,南直隸,福建,浙江,江蘇等省府縣州衛所,要疏通水道,修築隄防,以時蓄泄,俟水旱無虞,民安樂利。“

    “此項將列爲今年考成法必究一項,往後成常例,不可懈怠,各御史督撫當責成地方官,悉心料理,若沒有完成,以瀆職罪論處,孤親自審理,屬實者直接削官歸籍,永不錄用!!”

    “關於水利修建此事,若有侵佔農田者,水利興辦不利者,損民利已者,民亦可究官,凡民上訴者,沿途不可阻攔,阻攔者若爲官,無論在理與否,一律官降一級,罰俸一年。阻攔者若爲吏,無論在理與否,一律戴枷三年,情節嚴重者,如致民死者,則交付南京錦衣衛處置。“

    “對了,傳孤旨意,要國子監和經廠加快印刷,這份諭旨,不單單要印發成邪報和邸報,還必須要儘快貼滿整個南直隸,整個浙江福建江蘇府縣鄉里的申明亭。

    “好的,殿下。“那侍女照例是一副溫婉的模樣,但是其內心早已因爲那份諭旨而驚得翻滾不止了。

    她雖說也是富貴人家出身,但是受父輩牽連,入了丹鉛奴籍,自然是好好體會了一把底層百姓的生活。

    如今這太子殿下居然如此爲百姓着想,這讓她的內心如何不起波瀾,念及於此,她的聲音不自覺地更加輕柔了幾分。

    同時她又突然想起太子好像已經一夜未睡了,如此操勞,又讓她的內心不免得有幾分心疼。

    不過她也知道自己的身份,自己雖說是貼身的,但是連一個名份都沒有,實在不好多說什麼,只能在一些瑣事上多幫幫太子吧。

    想到這,她的下筆速度又快了幾分。

    朱載壡自然是不清楚自己身邊的那個貼身侍女在短短時間內,居然想了這麼多,他只是連打了幾個哈欠,壓下席捲而來的睏意,繼續開口道,“寫好了嗎?若是寫好了,那就下一份吧。”

    “稍等,殿下,奴婢馬上就好了。”

    “噢,不急,慢慢來。”

    朱載壡倒也不在意這麼一會時間,於是便自顧自地給自己再倒了一杯濃茶。

    隨後便擡起茶盅到嘴邊,對着濃茶輕吹着熱氣,氮氳的水汽瀰漫在朱載壡的眼前,那熱乎的感覺讓他一陣放鬆。

    “好了,殿下。就在朱載迷迷糊糊想要睡着的時候,一道輕柔的呼喚將其驚醒“呢好了?“

    “是的,殿下。”

    那侍女一邊說着,一邊將剛剛寫好的諭旨遞出,朱載放下茶蠱,接過這份諭旨,飛快地掃了幾眼,確定基本沒問題,便將其放在一邊,他待會還要再細看一遍,不過現在要說下一份了。

    這接下來的一份諭旨是關於第一點,雖說對這第一點,不能大動干戈,但是表表立場,看看能不能蹦出幾條小魚來,朱載還是想去做做的。

    “來吧,這份下發給南京各部院,以及南直隸各府縣州衛所,孤說大概,你給孤擬好。”

    “諾一—“

    “田土不可荒蕪。須令民間盡力開墾。更不許地方豪強官紳再行佔隱一事,以致窮民失業,違者重罰,有司當切實執行,不切實落底者,以溺職論。

    “另外,告知高拱,這事讓他需重抓。”

    “諾——“

    “嗯…”

    朱載壡點了點頭,稍一沉吟後,繼續說道,“近來府州縣衛徵收錢糧,天平法馬往往過重,另,徵收夏麥秋糧之際,又多加火耗,民深受困苦。”

    “著該督撫司道等官,嚴督有司,務必遵循舊例,校正法馬。絕不可私自增加,或橫加需索。違者,各級官員皆可指名參奏。”

    “若有偏累窮民,濫免差徭,此等情弊,重加懲處,另有不自覺察者,一併治罪。

    “好了,就這些吧,寫好之外,再幫孤寫着最後一份,就行了。”

    朱載壡一邊說着一邊連打着幾個哈欠,止也止不住,嗓音中更是透着股疲倦。

    好在門外簾子掀動,又一位貼身侍女手中端着一碗蔘湯走了過來。

    朱載也不顧這蔘湯滾熱,直接雙手捧起,毫無形象地直接一股腦灌入口中,等到胃裏熱乎乎的感覺上來之後,這睏意才又消了幾分。

    兩位貼身侍女對視一眼,眼中都有着幾絲擔憂和心疼,但是卻默默地沒有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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