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些獵犬,如同當年涉黨爭的朝臣,也如同想取而代之的手足。
都是洪水猛獸,讓他每一天都如履薄冰。
這些年,董玄卿躲過的明槍暗箭不少,也把對自己有威脅的人,都趕出了京城。
箇中滋味,不足以爲外人道。
現如今的小白也一樣,從弱小無助,再到讓敵人害怕,靠的都是自己。
它有好運氣,也不僅僅是運氣。
白皎皎不明白,貓狗大戰有什麼好看的,能值他五十個愛心值。
完成任務的它,手速越來越慢,越來越慢,突然兩眼一閉,軟了下去。
董玄卿見狀,心裏莫名咯噔一下。
還好寒時一直站在它們附近,及時接住了貓,“小白,小白?”
白皎皎成了一坨軟綿綿的東西。
獵犬們都‘關心’地上前嗅貓,被他一手擋開了,“陛下,小白暈了。”
寒時立馬抱着小白出了跑狗場,然後就被董玄卿一把搶了過去。
他的臉色難看,“賈御醫現在人在哪?”
剛纔就讓人去傳召御醫,小白爲了只野花貓,竟然敢裝病騙皇帝。
得虧它是隻貓,不懂什麼叫欺君之罪。
若是換了人,董玄卿定要罰她,“若是再不出現,以後他都不用進宮了!”
白皎皎閉了眼,什麼都不知道,不知道自己何時回的太平宮,何時看的病。
它只覺得好累,身心俱疲。
賈御醫把貓放在桌上,翻來覆去研究的時候,白皎皎也沒有睜開過眼。
像極了他第一次見到它的模樣。
賈御醫略沉思,“陛下,它就是累了。”
這御貓真的狀況有點多,每回不是他值夜的時候,它就要出點問題。
皇帝召令,賈御醫又不得不從。
方纔他正在府裏與夫人恩愛,宮裏半夜來了人,火急火燎往裏衝。
賈家若是無後,這貓得負全責。
賈御醫連夜進的宮,還以爲多嚴重,不過就是一羣狗追着一隻貓跑。
貓受了驚嚇,精神緊繃,跑得又太急太猛,一時脫力罷了。
皇帝太寵貓,有些大驚小怪了。
這話賈御醫自然不敢說出口,“讓它歇息兩日就沒事了,再喫點肉補補……”
“欺君可是大罪。”董玄卿不太相信。
上次小白受了傷,暈過去就算了,這次沒受傷,怎麼又暈過去了。
它莫不是有什麼先天的病症。
賈御醫連忙拱手,“臣不敢,陛下!”
家中有老母要照顧,有貌美夫人要養,還有闔府上下,全都系在他一人身上。
賈御醫怎敢拿項上人頭當兒戲。
董玄卿還是不太放心,“李年,把陽春叫起來,讓她隨賈御醫照顧小白。”
“是。”李公公讓小李子去喊陽春,又派人把賈御醫跟貓,安排到偏殿去。
這一夜,皇帝睡他的覺,陽春跟賈御醫卻輪流守着一隻昏睡的貓,到天亮。
白皎皎睡醒就要如廁,定時定點。
它半眯着眼,就撐起身子,然後聽到陽春欣喜的聲音,“小白醒了,小白!”
賈御醫被驚醒,“醒了,太好了。”
白皎皎都沒看清楚自己身在何方,就被陽春抱了起來,往嘴裏喂水。
賈御醫出門,讓人去報給皇帝。
而白皎皎喝完水,又掙扎着要下地。
陽春知道它要幹什麼,趕緊把貓帶了出去,放在角落背光處。
等白皎皎上完茅房,又被她抱了回去,很快,董玄卿就親自過來了。
在場人紛紛行禮,“陛下。”
董玄卿視他們於無物,徑直走到小白貓面前,摸了摸貓頭,“小白可有不適?”
若是以往,白皎皎都會喵兩句以示迴應。
可今日的它沒有,就是看着董玄卿,一聲不吭,漆黑的圓眸失去了往日神采。
整隻貓顯得很是空洞,了無生氣,換句話說,其實也顯得很像人。
不過在場並無人能察覺,畢竟坐在那裏的,就是一隻可愛的小白貓。
董玄卿又是擼貓頭,又是撓下巴,把貓全身撫了個遍,也聽不到一聲喵。
他蹙眉,“怎麼會這樣?”
賈御醫也有些茫然,“這……”
這貓一覺醒來,竟然成了啞巴貓?
此事在他多年從業生涯裏,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哪裏知道爲什麼。
此刻的賈御醫,只恨自己學的不是獸醫,三番幾次被一隻貓給難住了。
“陛下,容臣回去翻閱古籍再……”
董玄卿不悅,打斷他的話,“回回都說要翻閱古籍,賈御醫學藝不精卻行醫多年,是把人命當兒戲嗎?”
人命關天的時候,誰能如此等他。
這種庸醫竟留在宮中多年,簡直荒唐!
賈御醫嚇得跪下,“陛下,臣學的是治病救人,貓與人不同啊陛下!”
他救死扶傷,無愧於心,無愧於人,可這貓,到底是與人不同。
如今皇帝的心思,全不在人,卻日日寵愛一隻貓,成何體統。
李公公說:“賈御醫,慎言!”他怕賈御醫再往下說,賈家就要保不住了。
董玄卿沉聲道:“拖下去!”
貓與人不同又如何,小白不會存害他之心,還會一直陪伴左右。
而那些人呢,無人能與皇帝並肩而立。
他一聲令下,李公公立馬喊來宮人們,把賈御醫拖出偏殿。
“陛下,陛下,臣無心冒犯……”賈御醫的聲音,漸行漸遠,直至聽不見。
李公公才小聲道:“陛下,這賈御醫還不能殺,宮中只有他懂治貓。”
雖然看起來半斤八兩,但也好過沒有。
董玄卿還在摸白皎皎,它一副任人擺佈,就是不說話,也不舔他。
“小白是在氣朕嗎,朕命人給你做好喫的,小白能不能迴應一聲?”
說不出爲什麼,白皎皎能感受到,他好像有些不同,對自己更喜愛了。
大概是因爲愛心值漲了,成了正數。
可這五十,是一條貓命換的。
而董玄卿僅僅只是對它好,對旁人還是原來那樣,暴戾恣睢。
白皎皎背過身去,不再看他。
這五十換得,一點都不值得,如果可以,它寧願要花貓不死。
即便是自己得不到這五十,無法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