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身毛髮被宮女們用水打溼，它就從一顆蓬蓬鬆鬆的棉花，變成了瘦骨如柴。
董玄卿頓時決定收回早上的話，小白不重，至少還能再養胖個三五斤。
可憐，弱小，無助，都寫在那貓臉上。
這不免讓他想起，二人初見之時，它從水池子裏翻出來，就是這副模樣。
當時小白直立行走，嘴裏一連串的貓言貓語，看上去很詭異，使宮人們害怕。
可近日董玄卿才知道，它不完全是貓。
如此他再回想起當時，也就不覺得詭異了，只怨自己沒有早早發現。
若董玄卿早知道，小白是神貓，是吉祥物，他哪裏還捨得欺負它。
“喵～”白皎皎無視董玄卿的目光。
它現在是貓，不是人，除了覺得毛髮被打溼有些難看，就沒有多餘的羞恥心。
就算董玄卿坐在旁邊盯着，只要他不上手，就不妨礙白皎皎玩水。
這小浴盆的高度，正好能讓它這旱鴨子在裏面游來游去，又不至於溺水。
白皎皎玩累了，便挨着邊，半泡在水裏，享受宮女們給自己按摩跟搓澡。
它瞄一眼董玄卿，他還真是有興致。
宮女們把貓洗淨擦乾，又把貓專用的檀木梳遞給陛下，由他給小白梳毛。
白皎皎不情不願，可它現在是隻貓，完全沒辦法抗拒這種舒適感。
董玄卿一邊梳毛，一邊逗貓。
看小白在自己面前蹭來蹭去，舒服得喵喵叫，他心裏的鬱悶才減掉不少。
昨夜董玄卿便想好了，既然人形的她不與他親近，就先從貓形的它下手。
半個時辰之後，白皎皎又是一隻全新的小白貓，蓬蓬鬆鬆，特別軟萌。
它被董玄卿抱在懷裏，抱到御花園去。
冬日裏的御花園，花雖不多，人卻不少，那些妃嬪都等着在這兒偶遇皇帝。
永軒宮的洪曦月，帶着宮女，抱着琵琶，想到御花園的亭子裏練曲。
結果她來晚了一步，瑞德宮的齊美人跟吳美人，已經在亭子裏面爭吵。
齊美人叉着腰，“先來後到，把你的東西挪開，這兒是我的位置！”
她不過去了趟茅房，回來就被人佔了位置，宮女也被趕到一旁。
這口氣，齊美人肯定不能忍。
“我現在坐着，便是我的位置。”吳美人抱着暖手的湯婆子，等着喫柑橘。
她的宮女正在旁邊剝皮，剝完還得先試一口，不酸才遞過去，“娘娘，這個甜。”
吳美人不動手，只張了張嘴。
宮女負責遞進她嘴裏，然後繼續剝。
齊美人被佔了位置，還被忽視，氣得手都抖了，“你非要跟我搶是吧？”
宮女在旁邊勸，“娘娘，要不咱們算了。”
三月前，齊美人跟吳美人在瑞德宮裏動過手，都捱了德妃娘娘的訓。
旁人皆以爲，她們自此會收斂脾氣，謹小慎微，免得行差踏錯。
結果並沒有，這兩人的仇越結越深，不管在哪遇上，一定得分個高低。
偏偏兩人又半斤八兩，使的都不是什麼好招，傷敵也損自身利益。
齊美人跟吳美人是無所謂，比較慘的是她們身邊宮女，經常替她們捱打。
上一回是她們險勝，那吳美人氣不過，今日明顯是有備而來，來報復的。
齊美人要再不走，宮女的屁股就保不住了，“奴婢回去給你沏壺熱茶……”
“瑞德宮裏悶得慌，我纔不回去。”齊美人把她推開，“你愛回就自己回。”
宮女自然是不可能自己先回的，只能拉住她，“娘娘息怒，息怒啊！”
吳美人喫着宮女遞過來的柑橘，面上掛着得意洋洋的笑，“嗯，今天的真甜。”
她手裏的湯婆子，裝的可是熱水。
若是齊美人敢動手，吳美人就敢把這個扣她那張臉上，看她還怎麼叫喚。
遠處抱着琵琶的洪曦月，看她們一時半會是不走的，“算了，我們回吧。”
誰也不想大冷天的，跑到御花園來彈曲。
“娘娘，您要這麼回去，可是要挨賢妃娘娘罵的。”宮女都替她着急。
洪曦月嘆了口氣，“那我又能如何？”
自許南梔觸怒天威，賢妃娘娘被陛下禁足，永軒宮就大不如前了。
如今宮裏哀怨滿天，也就只剩下她，偶爾還能到陛下跟前露個臉。
洪曦月知道，自己是賢妃娘娘目前最大的指望了，“就說我肚子疼。”
往前一步，她就會捲入別宮的紛爭。
退後一步，不過是多幾句難聽話罷了。
洪曦月說：“我們回吧，如今的永軒宮，可不能與瑞德宮起衝突。”
她擡腳往回走，宮女還回頭看了一眼瑞德宮的兩個潑婦，然後才離開。
她們二人剛走不久，李公公就帶着很多人，到御花園裏來清場了。
“閒雜人等速速離去，莫要驚擾聖駕。”
齊美人一聽到‘聖駕’二字，也顧不上跟吳美人對罵了，忙跑到李公公面前。
“李公公，可是陛下要來？”
她入宮已過半年，卻遲遲得不到陛下傳召，怎麼能放過這次機會。
李公公打量齊美人幾眼，才笑眯眯道：“這是瑞德宮的齊娘娘吧。”
“老奴奉命來此，還請齊娘娘行個方便，帶着自己的人先行離去。”
他這話答得滴水不漏，卻根本沒有回答，她最想知道的那個問題。
“我想在這兒等陛下。”齊美人是見過陛下的，也是唯一一次。
在中元祭祖大典上，隔着人山人海，她看見那個男人，一步步往祖廟走。
就那一眼，便使她茶不思飯不想。
可齊美人日盼夜盼，卻一直盼不到他，纔會跟吳美人頻頻起衝突。
李公公搖頭，“今日陛下不想有人打擾，還請齊娘娘速速離去。”
“我就想看陛下一眼，就一眼。”齊美人還想求一求，“請李公公通融一下。”
她開始摸頭上的簪子，想賄賂李公公。
李公公猜到了，“齊娘娘別忙了。”
“老奴好言相勸，若齊娘娘執意不聽，老奴只能讓人請了，來人啊！”
齊美人忙把兩個珠花簪子塞他手裏，“李公公，你看這裏夠不夠……”
然後她跟她的貼身宮女，連同來湊熱鬧的吳美人，都被太監們拖走了。
“娘娘！娘娘等等我！”吳美人的貼身宮女忙收了東西，跑着去追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