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掌櫃見到這排場，還以爲來了位大主顧，心裏高興得不行，“喲！”
他忙把手裏的茶杯跟點心都放下，擦乾淨手，站起來滿面堆笑地招呼。
“幾位公子，是想典當東西呢，還是想買點什麼，本當鋪應有盡有！”
話音剛落，牛掌櫃便見到他們，從中間分開，整齊列隊站在兩邊。
然後進來一個面容俊俏的男子，身着墨色華服，頭束玉帶，低調又奢華。
美中不足的是，他臉色很深沉，像在醞釀情緒的火山，隨時都可能爆發。
牛掌櫃閱人無數，這位公子絕非常人。
“這位公子，想買點什麼？”
他已經在腦子裏過一遍，當鋪裏的存貨，有多少個能拿得出手的。
董玄卿無視他人，掃了一眼當鋪的環境。
寒時在他後面進來的，“把你這裏最貴的東西，都拿出來讓我家公子瞧瞧。”
牛掌櫃的嘴角，直接咧到耳根後，“請公子稍等片刻，我這就拿出來。”
他拿着鑰匙爬上爬下，把壓箱底的寶貝都取出來，生怕怠慢了貴客。
寒時回頭示意，最靠近門邊的兩個影衛出去把守，還把當鋪的門給關上了。
等牛掌櫃拿齊了東西，擺上櫃檯，才發現不對勁，他的門怎麼關了。
“公子這是？”深夜的當鋪裏，就牛掌櫃一人守着，說不害怕那是假的。
可他瞧這人的打扮，非富即貴，還帶了這麼多護衛，沒道理是來打劫的吧。
董玄卿依舊面色如墨，也不開口。
而寒時面不改色道：“把東西打開。”
“是是。”牛掌櫃害怕歸害怕。
但是人都在眼前，他也怕瞎揣測得罪貴客，便把幾個木盒都打開了。
“本店近來蒐羅的好東西，都在這裏了，您看看，喜歡什麼款式的……”
寒時就站在牛掌櫃對面，把他的小木盒們翻了個遍，翻得很仔細。
片刻之後，寒時拿着一副耳墜，遞到董玄卿面前，“公子您看。”
皇宮中的東西，大多都打了記號，若是流入市場，有可能炒出天價。
而這耳墜上，就刻着清寧宮的記號。
董玄卿眯了眯眼，寒時便拿着耳墜問牛掌櫃，“這副耳墜是從何而來？”
牛掌櫃見他如此質問，一聽就是識貨之人，“那自然是有人拿來典當的。”
識貨之人，就該知道它價格不菲。
“飛熊。”寒時見他至今還分不清狀況，便示意飛熊把人拉出來審問。
“哎哎，有話好說，別動手啊！”
牛掌櫃被飛熊從櫃檯後面拖了出來，更琢磨不清這些人的來意了。
他記得這副耳墜，是那小白貓拿來當的。
“公子若是喜歡，價格好商量啊。”牛掌櫃面上還帶着笑，心裏已經開始發慌。
另一影衛搬來靠背凳，放在當鋪中央。
董玄卿落座，像極了要升堂，“我問你，當這副耳飾的人，是男是女？”
牛掌櫃眼珠子轉來轉去，“耳，耳墜是姑娘家的東西，自然是姑娘來當的。”
他也不清楚，上個月來當戒指的那個小丫頭，跟小白貓是何關係。
但是小白貓搶了小丫頭當掉的戒指。
牛掌櫃就能肯定，她跟它，鐵定是脫不了干係的，“對，就是一小姑娘。”
他不想說是貓，因爲往事不堪回首。
董玄卿又問：“長什麼樣？”
這副耳墜是牛掌櫃半年前收的，一直沒遇到合適的客人，便留着沒有出手。
可他最近一次見到小白貓，是上個月。
牛掌櫃佯裝努力地回想，“一身丫鬟服飾，個子不高，年紀不大。”
“長得挺漂亮的……”他心想，那小丫頭不是這公子府上的丫鬟吧。
董玄卿聽得有些不耐煩，打斷他，“那小姑娘的頭上，是不是有倆貓耳朵？”
“對對對，就是她，就是她。”
董玄卿的胸腔起伏，“她現在人在哪裏？”
之前他就讓寒時帶人出宮，打探有關貓的消息，也不是毫無作用的。
官府的人說，上月牛家當鋪掌櫃曾上門喊冤，狀告一隻貓，砸他東西。
官府的人覺得可笑，就把人趕了出去。
然後寒時還在茶樓裏聽說，半月前曾有流浪貓羣，闖了隔壁街一家客棧。
他去了那家客棧，掌櫃的說是一個臭道士帶的貓羣，沒有見到姑娘。
但是董玄卿知道，貓都跟小白有關。
“公子不是來買東西，是來尋人啊。”牛掌櫃撐着笑，“那我哪兒知道啊？”
他這裏是當鋪，又不是茶樓酒肆，買賣東西的可以來，尋人下落的來了無用。
董玄卿動了動嘴，“你可知道，倒賣御賜之物，是什麼罪嗎？”
本來董玄卿不該多費這些口舌，但是既然要人命，便讓這人死個明白。
小白不喜歡看他動怒，但今日這事，董玄卿爲了她，還非做不可。
牛掌櫃的笑微僵，“公子真是識貨之人，一眼便瞧出這耳墜是宮中之物。”
完了，這些人該不是來找茬的吧。
“宮中貴人偶爾手頭不寬裕，想拿東西換點銀兩花花，也是常有的事。”
牛掌櫃解釋道：“大家早就心照不宣了。”
他說的確是實話，“若是公子實在喜歡，我可以打半價，您看如何？”
只要錢能解決的事，那都不是事。
董玄卿的手指，敲在凳子的把手上，一下又一下，“她人在哪裏？”
“公子，我是真的不知道。”牛掌櫃這會也清楚，又是小白貓給自己惹禍。
流年不利啊，他怎麼就這麼倒黴，“要不公子再上別處去問問？”
下一秒，寒時的劍就直指牛掌櫃的胸口，“想清楚再跟我家公子說話。”
牛掌櫃嚇得瑟瑟發抖，“別殺我，別殺我，我是真的不知道，真的！”
若真要嚴格說起來，他也想知道小白貓在哪裏，還想跟它算算賬呢。
可是這話，牛掌櫃不敢說。
寒時的劍欲動，便聽到有叩門的聲音。
當鋪前門有影衛把手，斷是無人敢打擾，這叩門聲是從後門傳來的。
董玄卿微不可見地點了頭。
寒時收起劍，“去開門，把人打發走。”
牛掌櫃已經猜到，這個時辰會到後門來找他的，只有馬掌櫃一人了。
他腿腳發軟，一瘸一拐地到後面去開門，寒時跟了過去，隱入暗處。
“喲，牛掌櫃的，今日生意興隆啊！”馬掌櫃提着酒跟下酒菜來的。
他剛經過前面，看見當鋪已經關了門。
肯定是生意好，牛掌櫃纔會早打烊。
“你來做什麼？”牛掌櫃明知故問。
馬掌櫃聽見這話，便察覺了異樣，“哎喲，看來是馬某來得不是時候。”
這大冬天裏，牛掌櫃的額頭滲了一層薄薄的汗，在月光下略顯得奇怪。
馬掌櫃瞧見了，“牛掌櫃是不是不舒服啊，快快，快回去歇着。”
“沒事，咱們的酒改天再喝。”馬掌櫃也沒等牛掌櫃回話，就已經在往後退。
結果他的腰間抵上了尖銳的東西，“好漢饒命，好漢饒命，劫財嗎？”
看樣子，當鋪怕是遭了賊了。
寒時面無表情道：“別說話，都進去。”
馬掌櫃與牛掌櫃對視，心裏暗自懊惱，他今夜真的來得不是時候。
兩人被寒時拿劍逼着，回了當鋪前面。
馬掌櫃快速環視了一下在場的人，奇了怪了，這夥人長得也不像賊啊。
董玄卿垂眸看地面，心裏惦記小白安危，也沒有問來人究竟怎麼回事。
寒時說：“公子，這人很可疑。”
本來是讓牛掌櫃去打發人的，結果他竟然暗示人家，那就都不能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