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麼?”
“世子忘了剛纔小女子說得話了麼?您身上很好聞。小女子眼睛看不見,如果能聞着一個人很好聞,那人就是我的如意郎君了。”
話雖如此,陳惠的臉上一直淡淡的。
她的心智有着遠超年齡的冷靜和成熟,似乎即便談論自己的終身大事。也不能讓她的情緒有什麼波動。
不知是她自幼雙目失明,天性如此。
還是遭逢大變,變成了這幅樣子。
朱標道:“那此事就如此定下。呃……陳氏一族已經遷來應天,我這就派人,把你送去朝廷賞賜的府邸,和家人相聚。過幾年,大婚後,再接你入門。”
陳惠卻微微搖頭,道:“如果可能的話,請世子恩典,讓妾身回寡婦營。”
“嗯?回寡婦營做什麼?”
“妾身在寡婦營的這些日子,教營裏的姐姐們刺繡。姐姐們甚爲高興,妾身心中甚爲喜歡。”
她的嘴角微微翹起,似乎非常甜蜜。
好麼,剛纔無論談論生死,還是談論婚姻大事,都不能讓她動容。談論起再寡婦營裏教那些女人們刺繡,她卻是發自內心的高興。
毛騏插話,道:“啓稟世子,這事兒是真的。陳……陳小娘子在寡婦營內,身受那些婦人的喜愛和尊重。她小小年紀,就被推爲小旗了。”
吳軍之中,十人爲一小旗。
寡婦營雖然皆爲女子,行的卻是軍法,也是如此。
陳惠小小年紀,又是個瞎子,半年之內,坐到了小旗的位置上。即便考慮到她教授那些婦人刺繡的因素,也着實難能可貴了。
朱標不由得暗暗尋思:目盲之人,能比尋常人做得好更的工作。一個是手工之事。大概是因爲眼睛看不見,辨識物品全靠雙手摸索,導致雙手更加靈敏。另外一個,就是揣度人心了。比如,街頭算命者,很多就是目盲之人。他們不是能掐會算,而是心思比常人更加敏感。
看來,這陳惠也是如此。
這麼說,他納了陳惠,不會僅僅是完成了張定邊的一個協定,得了一個花瓶。而是,得了一個人才啊!以後,這紡織工坊建起來,陳惠說不定能負責這紡織工坊的管理!如果,有朝一日,他的金蛋開出什麼特殊的藥物,讓陳惠的雙目復明,那陳惠能起到更大的作用,也未可知啊!
“如此也好。”朱標道:“毛驤!”
“在!”
“送陳惠回寡婦營。”
“是。”毛驤微微躬身,客客氣氣地道:“陳小娘子,您請!”
廢話,毛驤能不客客氣氣的嗎?
原來的陳惠,只是陳友諒的女兒而已。陳漢太子陳善都能被吳國的軍士們隨隨便便失手打死,陳惠又算得了什麼?
宰相門前七品官,何況世子?
哪天應了景兒,吹個枕頭風,說不定就能決定毛驤的命運——可能是一步登天,也可能是人頭落地。,
毛驤早已下定決心,不僅對這陳惠客客氣氣的。而且,對寡婦營的魯大娘特意關照,不能讓陳惠受了半點委屈。
……
……
當然了,別說陳惠、毛驤了,就是張定邊的生死榮辱,對於吳國來說,都是小事一樁。
現在吳國的當務之急,是各種內政制度的定立。
首先,選擇人才,給朱元璋寫《起居注》。所謂《起居注》,就是朱元璋每天見了什麼人,說了什麼話,下了什麼詔書,甚至睡了什麼女人……都記得清清楚楚。
這對君王是一個非常大的制約。他得考慮,如果辦的那些破事兒,記載在《起居注》上,被後人看見怎麼辦?
雖然朱元璋不是絕對不可以破例,不讓《起居注》記錄一些事。但是,很顯然,至少之前在武昌的那樣,朱元璋直接讓朱標充實小金庫的事情,不可能發生了。
其次,就是制定各種禮儀。比如,朝會的時候,什麼官員在什麼位置。比如,朱元璋的父母,祖父母,在什麼時候,什麼地點,進行什麼規格的祭祀。
還有,以前朝廷通過官店收商稅,太不正規,現在也必須改革了,改爲宣課司。爲了保護商業,稅收再一次下降,改爲三十稅一。
另外,一些可設可不設的部門,現在爲了朝廷的臉面,必須設立了。比如置醫學提舉司,提舉從五品,同提舉從六品,副提舉從七品,醫學教授正九品,學正官醫提領從九品。
當然了,現在朝堂上最爲關注的,也是最難定立的,就是朝廷官員的俸祿。
人們都知道,宋朝是厚祿制,官員的待遇極好,然而百姓的負擔太重,經常有農民造反之事。另外,朝廷養官兒的錢多了,養兵的錢就少了,大宋滅亡,官員俸祿太高就是原因之一。
元朝吸取了宋朝滅亡的教訓,實行薄祿制。效果依舊不怎麼好,官員貪污成風,現在還沒百年呢,就面臨着亡國之危。
牽扯到自己的切身利益,以及朝廷的未來前途,朝廷官員們莫衷一是,吵成了一團。
緊接着,王宮中風聲傳出,吳王朱元璋決定,繼續施行元朝的薄祿制,甚至要比元朝的俸祿更薄,更加讓朝廷官員人心惶惶。
現在,不知有多少人將希冀的目光,投向了吳國世子朱標。
王上心智如鐵,在如此軍國大事上,世子朱標是唯一一個可能讓王上回心轉意的人了。
與此同時,被譽爲“半聖之姿”,制定了土地改革各種策略的朱標,恐怕是唯一一個,可能制定出讓朝廷乃至官員們,都滿意的俸祿制度的人了。
不知這次,朱標能否讓大家如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