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之水兮九支,湘之山兮九疑。皇一去兮何時歸,攀龍髯兮逐龍飛。生同宮,死同穴,招皇衣兮復皇轍。九疑水,九疑山,九疑轍跡在其間。望飛龍兮未來還……”
琵琶聲聲,一個十四五歲的絕色少女,正在邊奏邊舞。
曲調悠揚婉轉,佳人清麗無雙,場面真是無比賞心悅目。如果,能忽略佳人眼中的憤怒、哀怨以及絕望的話!
是的,現在這絕色少女,已經陷入了深深的絕望之中!
她叫蘇惜兒。
在鶯脰湖,被潘元紹砍了腦袋的蘇憐兒的妹妹。
事實上,潘元紹納了蘇憐兒之後不久,就惦記上姿色還在姊姊之上的蘇惜兒了。
不過,蘇惜兒通過姊姊蘇憐兒知道了潘元紹的真實面目之後,堅決不允。
按說蘇惜兒不允也沒什麼,潘元紹可以用強嘛。但是,蘇惜兒還有另外一個身份,江南名士楊維楨的女弟子。
楊維楨,大元進士,學問高深,爲官清正,剛直不阿,人送雅號“鐵崖先生”,在江南名望甚高。張士誠幾次招攬都未能成功。
潘元紹對楊維楨的女弟子蘇惜兒,當然不敢太過分。
不過,事易時移,今時不同往日。
平江城被五十萬大軍包圍,張士誠都自身難保了。潘元紹還能在乎一個楊維楨?
蘇惜兒失了庇護,被潘元紹強行派人“請”進了府中,奏一曲楊維楨的《湘靈操》。
那意思是顯而易見的,湘江女神,乃是黃帝的兩個妃子:娥皇女英。你蘇惜兒是否要效法娥皇女英,嫁給姊夫潘元紹呢?
嫁個毛啊!
潘元紹爲了和徐義鬥氣,藉着酒意,砍了蘇憐兒的腦袋。蘇惜兒恨不得喫他的肉,喝他的血,怎麼可能委身於他!
“惡賊!我縱然是死,也不會讓你如願!你會遭報應的!蒼天有眼,你一定會遭報應的!”蘇惜兒一邊彈着琵琶唱着小曲,一邊心中暗暗詛咒着。
她在琵琶裏面藏了一把匕首,滿懷絕望,等待着迎接自己人生的最後時刻。
錚~~
琵琶停了,曲子應聲而落。
蘇惜兒微微躬身,道:“這首《湘靈操》,小女子已經彈完了。駙馬爺應該,允許小女子回家了吧?”
“嘿嘿!”潘元紹滿面霪笑,起身向蘇惜兒走去,道:“回家?回哪個家?這裏就是你的家!姊夫的家,就是你的家!”
蘇惜兒連連後退,道:“駙馬爺,請自重!”
“別叫我駙馬爺,叫姊夫!來!小惜兒,讓姊夫好好疼疼你!”
說話間,潘元紹張開的雙臂,向着蘇惜兒抱去。
“這一刻,終於到了嗎?”
蘇惜兒緊緊握住了那隱藏的鐵匕。
這鐵匕即便不能殺死潘元紹,也要殺死自己!
不過,也正是在這時——
蹬蹬蹬~~
隨着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個青衣小帽的僕人走了進來,道:“啓稟駙馬爺,謝再興將軍求見?”
“老謝?”
必須說明的是,謝再興雖然是降將,但在東吳地位頗高。當初,他曾經率領二十萬東吳軍,進攻李文忠。
如今,李伯升、呂珍、潘元明都投降了朱元璋,張士誠麾下還有誰可靠?除了張士信之外,可不就是謝再興、熊天瑞這兩個將朱元璋得罪狠了的降將了嗎?
所以,潘元紹還真不好不見謝再興。
他吩咐道:“讓他進來吧!”
“是!”
那僕人轉身離去。
蘇惜兒當然也是不想死的,趕緊趁機道:“既然駙馬爺有客人,小女子告退!”
“退什麼啊?”
他向着蘇惜兒的小臉摸去,道:“惜兒你又不是外人!以後啊,姊夫什麼都不避諱你,哈哈!”
“駙馬爺,您別這樣!”蘇惜兒趕緊躲避那噁心的怪手。
好在這時候,天可憐見,腳步聲聲,謝再興走入了廳內。
潘元紹不好再做輕薄模樣,趕緊面色一肅,和謝再興見禮。
分賓主落座,自有丫鬟送上香茶。
潘元紹開門見山地道:“老謝,你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啊!說吧,今天來見本駙馬,到底所爲何事?”
“呃……”謝再興往四下裏看了看,欲言又止。
潘元紹擺了擺手,道:“你們都退下吧!惜兒留下!”
“是。”伺候的丫鬟僕役退了出去。
謝再興道:“其實,在下下面的話,只適合你我二人知曉。這位惜兒姑娘,最好還是……”
“沒關係!沒關係!”潘元紹大大咧咧地道:“惜兒是潘某的妻妹,又不是外人,不必瞞她!”
“妻妹?”
張士誠的女兒,謝再興都認識啊!
他心中一動,道:“莫非,她就是鐵崖先生的女弟子,蘇惜兒?”
“沒錯,就是名滿平江的蘇惜兒!怎麼樣?如此姿色,對得起她的名聲吧?告訴你,老謝,惜兒的曲子比傳言中唱的更好,要不要現在,就讓她給老謝你演奏一曲?”
潘元紹如同得到一個絕世寶物般,向謝再興炫耀。
謝再興現在命都要沒了,纔不管什麼名滿平江的蘇惜兒呢。當然了,話說回來,他既然知道了蘇惜兒的身份,也就明白了蘇惜兒的故事。畢竟,潘元紹醉斬美妾蘇憐兒的事,實在是太過駭人聽聞,早已傳得人盡皆知。
當即,謝再興輕咳一聲,道:“實不相瞞,吾剛得到了我那兄弟謝五的一封信。”
潘元紹微微一愣,道:“不對吧?謝五不是已經降了朱元璋嗎?難道,那軍報是假的?”
“軍報不是假的。”謝再興淡淡地道。
“不是假的?那……老謝你……”
潘元紹再傻也明白怎麼回事了,“騰”地站起來,手指謝再興,訝然道:“你要造反???”
“沒錯,我是要造反。”謝再興坐在椅子上紋絲沒動,依舊笑的那麼雲淡風輕。
“我……我……我……”
潘元紹連說了幾個“我”字,手握劍柄,面色陰晴不定。
最終,他壓低了聲音,道:“老謝!你傻啊!憑你辦的那些事,朱元璋能饒得了你?”
謝再興道:“的確,朱重八他饒不了我。但是,世子朱標答應,只要我能立下大功,饒我家人的性命。”
“什麼大功?”潘元紹脫口而出。
話剛出口,又意識到不對了,結結巴巴地道:“我的意思是……呃……先聽聽,朱標想你幹什麼,探探他的口風。”
“其實也沒要咱們幹什麼。只是要咱們,不要狗急跳牆,焚燒府庫,濫殺百姓,就算立下了大功一件。對了,這蘇惜兒……名氣太大,真出了什麼事,恐怕小潘你沒法對世子交代!”
說話間,謝再興從袖子中,將那封書信遞了過去,道:“潘將軍,你自己看看吧!”
“這樣啊……”
潘元紹仔仔細細看完了那封信,倒是沒糾結這不是朱標親筆書信的問題。畢竟,朱標的字跡他也不認識啊!再說了,朱標若是要毀約,他還能拿着書信,跟朱標講道理不成?
他只是問道:“老謝,你真信朱……世子的話?”
謝再興白眼一翻,懶洋洋地道:“你信不信,老夫不管。反正,老夫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