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我,這小丫頭來承乾宮好幾日了,只見了我,”荔枝指了那穿着丁香色,梳着小兩把頭的宮女,“這是你景佩姐姐,和景環一樣是承乾宮的大宮女,不過景環專門伺候貴妃娘娘起居,你景佩姐姐有手藝,管着承乾宮的賬冊呢。”

    景佩輕輕抓了下荔枝腰側,便坐在了離景素牀榻兩步遠的小凳上。

    桌子上果然看見了幾本厚厚的賬冊。

    “別聽你荔枝姐姐胡說,什麼手藝不手藝的。這點心是貴妃娘娘賞的,午間這頓點心還沒來得及用呢,早間那會兒吩咐小廚房給萬歲爺燉的湯便燉好了,景環跟着一起送去了。我想起荔枝這屋裏有個病了的,便端過來了,正好也跟你荔枝姐姐說說話,你荔枝姐姐這讓人心靜,我總是會來的。”

    荔枝坐在了景佩對面,拿起了針線簍子裏繡了一半的繡繃,看了看自己繡到哪裏,“快喫吧,我已經喫過了,這都是給你留的。”

    景素道了謝,一邊喫着點心喝着茶,一邊看兩個姑娘。

    終於在點心將將喫完,只剩一個花蕊含在嘴裏的時候,景素想起這位景佩姐姐給她的熟悉感從何而來了。

    景佩長着雙眼角稍稍吊起的丹鳳眼,兩彎柳葉狀的眉毛,微微挑起來的。

    眼睛很是晶亮,一副很是精明的長相。

    這姐是王熙鳳化身嘛……

    和自己大學時候教會計實務的老師長的好像。

    景素默默收回視線,喝了口茶,潤了潤嗓子,天知道她剛剛意識到這姐長得像她財務老師的時候差點噎着,那被數字與公式支配的恐懼。

    景素沒忍住又看了一眼,悄咪咪下了個結論:學財務的人不一定都長得像鳳辣子,但財務屆頭部人士長得一定都像鳳辣子。

    像我這種五官圓圓鈍鈍的長相,看着就不那麼聰明的,果然需要哲學明智,需要馬克思恩格斯黑格爾等等給自己指明人生方向。

    啊,我的偶像們。

    景素內心悲呼一聲,如果穿越這件事能把我帶到你們那兒去就好了。

    誰都行,我不挑!

    呃,馬克思年輕時候很帥。

    鳳辣子景佩姐姐早都覺出景素在往她們這邊看,呵呵一笑,“你總是往這邊看什麼呢?可是想方便?”

    方便?

    景素想起這是啥意思,囧了囧,又有些羞憤。

    我好歹快三十歲了,哪能這麼控制不住自己,喫完喝完就想上廁所。雖然現在只有十三歲,也不至於啊!

    景素搖頭,連忙否認。

    可景佩看她臉紅成這樣,卻是認定了的,“小嫩丫頭還知道害羞呢!不用管我,想方便就說,這麼小的孩子別憋壞了。”

    ……她果真潑辣爽利。

    她是憋紅的臉,可是是被糕點噎的。

    “不是的,……景佩姐姐。”看在糕點的份上,叫聲姐姐。

    景素隨便編了個理由,“我躺三天了,有些無趣,想聽你們說說話。也想看看荔枝姐姐繡花,我是不太會這個的。”

    這話真是誇大。

    她是壓根兒一點都不會。

    景素來這邊兒也三天了,除了這副瘦弱又帶着傷的軀體,原主什麼也沒給她留下。

    景佩依舊爽快,聽完景素的話便站起身來,“那咱倆把這桌子挪的離她近點,正好我也多跟她說說咱們這承乾宮……”

    景佩想起前幾日景環跟自己說的話,景素是爲了氣鈕妃以及彰顯貴妃娘娘自己慈善才留在這承乾宮的,意識到景素並不能跟荔枝似的只窩在這承乾宮,於是便改了口,“正好我也好好跟你說說這宮裏的規矩,你荔枝姐姐是個兩耳不聞窗外事的,只知道照顧她那些花祖宗,要想好好活,你可得聽我的。”

    桌凳都擺好了,人也就位了,桌上還有茶水以供潤喉。

    景素莫名有些興奮,我的天,怎麼感覺回到了大學時“寢室夜話”欄目了?

    景佩滔滔不絕,從宮女日常行爲規範,說到如今後宮格局,荔枝時不時也補兩句。

    正說到鈕祜祿氏和佟佳氏的後位之爭,突然有人敲門。

    “景佩姐姐,您在屋裏嗎?貴妃娘娘回了,正叫您過去呢。”

    ……故事講一半就很不道德。

    可是景佩心硬,並未覺得自己不仁義,反而是剜了景素一眼,“小嫩丫頭眼睛長得倒是好,露出個懵懂樣子我就忍不住講更多。”

    剜了一眼還不夠,又伸出手指點了她的頭,“這賬都沒太算完,今晚要點燈熬油了。”

    說完,抄起賬本,疾步出了門。

    景佩剛到正殿,就聽到一陣瓷器破碎的聲。面上卻是沒有驚慌,反而露出了個又得意又惋惜的奇奇怪怪的的表情。

    就知道這湯羹是送不成的,還好我把那套瓷胚雪白,點着山水墨畫的上好茶具收了起來。別說這樣一揮手臂全砸了,就是一個茶盞磕破個邊兒,都夠我心疼的。

    惋惜是因爲,貴妃用的物件兒哪有差的,摔東西是痛快,可是這可都是銀子啊!

    景佩邁進屋子之前,收了臉色,取而代之的,只剩下心疼:“這是誰又惹我們娘娘生氣了!”

    景佩撇了一眼地上,只有那副今早剛換上的已經半舊了的茶具碎片,跟景環交換了個眼色以資鼓勵:你這次報信及時,想要啥跟姐說。

    景環成功接收到,很是滿意,於是接過了話茬,“還能誰讓咱們娘娘氣着,左不過是自己夫君呢!”

    佟佳貴妃原本氣到臉上的肉都幾乎發顫,一聽這話,竟平靜了幾分。

    “夫君”這兩個字簡直撓到了佟佳貴妃心裏最癢處,她多麼希望康熙是自己夫君,只是自己一個人的夫君。

    “哼,萬歲爺哪裏是本宮的夫君,明明是本宮的主子!”佟佳貴妃終於坐了下來,卻是垂了幾滴淚,“如果本宮是皇后,是他的妻,他怎麼會把我拒之門外。”

    景佩覺得這貴妃主子真是拎不清。

    就是皇后,也是萬歲爺的奴才。

    “娘娘您又多慮了。奴婢十歲出頭就進宮了的,也算是知道些。咱們萬歲爺自親政以來,是十分勤政的,每年一入了冬,總是有地方發生雪災的,萬歲爺進後宮從來都是少的,這會子又趕上南方叛賊作亂,萬歲爺不得閒也是正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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