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見她感興趣,也起了興致,存了讓她誇獎自己的心思。

    “李光地是泉州人,瞭解那邊的局勢,藉着送老母歸家的由頭,得在老家待上幾年,他是個能讓朕放心的。只是他給朕舉薦的人倒是讓我有些猶疑。”

    景素知道自己又要親歷一把歷史了,哪怕不那麼正的,但總歸一些大事還是順着軌跡走的。

    她知道康熙有這麼個收臺的功績在,如今聽他說,有種在上歷史課的奇異之感。

    “他舉薦的人叫施琅,曾是鄭成功的舊將。不過我朝士兵不善水戰,更無能帶兵的大將,若是不用他,倒是沒有合適的人選。”

    康熙說着說着,又開始沉思起來。

    景素安安靜靜窩在他懷裏,任他想着。

    ——

    宜妃在今晚第三次入睡失敗後,索性也不掙扎了,披着被子坐了起來。

    香菱守着夜,本也只是閉眼養神,聽到牀帳裏有動靜,便問:“娘娘?”

    半天沒聽着回聲,還以爲只是翻身呢,結果傳來了一聲大大的嘆息。

    香菱算了算,從天擦黑的時辰,到現在已經子時了,娘娘這都嘆氣了好幾回了。

    “娘娘這是有什麼煩心事?”

    香菱沒有撩開簾子,只是發聲問了問。

    宜妃揉了揉臉,“沒事兒,就是有些睡不着。”

    是沒什麼事兒,但睡不着的原因卻不好說出口。

    她一閉眼,時節的那張臉就一個勁兒的在腦海裏閃。

    就算閃的不是臉,也是他勾住金鍊的手。

    她這邊被只給了她個假名字的漂亮男人攪得心煩意亂睡不着覺,但罪魁禍首這會子也沒能入睡。

    鄭清時擰着的眉頭昭示着他的不快,看着地上跪着的男子,問:“有什麼事非得這個時候說?”

    地上男子把身體又低了些,“攪了公子安眠,屬下有罪。”

    鄭清時擺擺手,“有事快說。”

    “是王妃娘娘,說您離臺日久,若是再不回去,就把您院子裏的戲臺給砸了……”

    鄭清時沒再怕的,“你轉告母妃,要砸儘管砸,院子裏的戲臺小的,又沒個人聽我唱,不如這梨音樓多了。”

    男子陪笑道:“公子唱得好,怎麼會沒人愛聽?今天更是引得姑娘們往身上砸金銀首飾呢,屬下從前聽’擲果盈車’還當是哄騙人,如今倒是見識了。”

    鄭清時看向小几一角上放着的金鍊子,因爲不能安眠的壞心情突然就好了些。

    他得意,賺錢什麼的還不是很容易?

    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你也就是遇到個腦子發熱且見的男人太少了的富婆罷了。

    鄭清時是個順毛驢,男子又說了幾句好話後,才點了頭,“知道了,再過半月,我就回去,這戲還能唱上半個月,我這回要唱盡興。”

    總歸有了個確定的歸期,男子的任務也算是完成了。

    男子姓唐,原是他外祖父的手下,武功高強,爲人忠直,是他外祖父特意安排在他身邊保護他的安全的。

    延平王府人口雜亂,心思各異,他十歲之前,在飯菜裏發現毒藥是平常事,直到顯露出些紈絝子弟的樣子來——王府上下誰不知道,二公子喜好紅妝,一把好嗓子,比得上最出名的角兒。

    而這一切的根源,就都是他的親生父親。

    他雖是嫡子,卻有個庶出長兄,而他,不得父親喜愛。

    鄭經生性放蕩,卻是個慫貨,不喜歡自己的原配夫人,也不敢違抗父命,娶了之後就只敢把氣撒在弱質女流身上,冷眼相待結髮妻子,而流連秦樓楚館,似乎是尤嫌不足,最後變本加厲,做出違背倫常之事。

    鄭清時瞧不上自己父親,小時候還問過他的母妃,爲什麼這樣的人是自己的父親。

    那個時候的唐靜己早已經不對鄭經抱有任何期待,可是她愛這個和自己血脈相連的孩子。

    她看着這個只和自己相像的孩子,無論是樣貌還是品性都只與自己相像的孩子,說:“你決定不了自己的父親是什麼樣的人,但是你可以決定自己是個什麼樣的人。”

    唐靜己多少有些後悔。

    我當初不應該讓這臭小子自己決定自己是個什麼樣的人,而應該多少給他畫個框子的。

    她燒掉京城的來信,想起信中說的混賬原話:延平王府就是把咱娘倆趕出去了,也不妨事,兒子能找着個女子養我,那都養我了,還能不養您嗎?

    唐靜己伸手撫了撫胸口,順順氣。

    離了臺省去看大好河山,沒看出些什麼胸襟來,反而看出了喫軟飯的心來是吧。

    臭孩子越長越歪。

    ——

    早上請安這一個時辰,景素已經是第三次迴避宜妃看過來的可憐兮兮的目光了。

    出了次宮,姑娘的心被養大了,幾天前,就開始隱約攛掇她,想再出宮一趟。

    這邊景素剛出了坤寧宮的大門,就被宜妃扯住了。

    這幾天皇后身子不適,免了闔宮嬪妃的請安,連帶着康熙也不進後宮,他又把景素接到了乾清宮。

    “你放手,別扯着我!”

    景素聲音小,掙脫的動作也小。

    “這麼多人看着呢,你不要動手動腳。”

    宜妃力氣大,制住使不了大力的景素輕而易舉,“走走走,去你宮裏,有事說。”

    兩個人嘁嘁喳喳,能讓人聽到聲音卻又讓人聽不清他們講什麼。

    惠妃就在她倆前面走着,實在沒忍住,回頭問:“兩位妹妹說什麼悄悄話呢?說的這樣熱鬧。”

    她這一下可是撞到了槍口上,宜妃的心騰不出來半點地方想怎麼回她纔不會讓人沒面子。

    於是直直說了一句,“關你屁事。”

    惠妃震驚,剩下的女人們在震驚之後,卻慢慢覺察出了些爽感。

    到了景仁宮,景素問,“你這樣直,不給她面子,不好啊,她好歹是大阿哥的額娘。”

    宜妃此次找上她也是目的明確,一點兒也不在意旁的。

    “我不管,你不出宮無所謂,但是我必須得出去一趟。”

    話題轉移失敗的很徹底,景素嘆了口氣,就也不再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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