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方握住景素的手,說:“你不用擔心我,我呢,確實沒事,但可能也真的需要一點時間。”
“可能是我的想法不對,我原來其實是,哪怕知道他的身份,也覺得有些過不去,可是這次見一面,看他的眼神,我就知道,他心裏一樣有我,似乎瞬間就釋懷了。”
景素抿抿嘴,這就叫“不是我一個人動心就好”?
可是她就是覺得,兩個相愛的人就是要在一起的——沒有國仇家恨的情況之下。
哎,他們倒是沒有,鄭清時不在乎延平郡王府,但是他們自身卻可能丟掉性命。
慧方道:“我從小喜歡舞刀弄槍,但好在也還知道要面子,不能不認字,也能粗通些文墨。”
“但是我對漢人作的那些酸詩,還有些詞曲什麼,覺得煩,因爲背不下來。”
慧方又看了眼那個茶盞,說:“但是我好像突然就明白了’只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是什麼意思了。”
只願君心似我心,那就足夠了。
哪怕持續的時間不久,但能有心意相通的片刻,值了。
慧方突然笑起來,促狹道:“而且他好像比我小好幾歲?”
景素說:“行啊你,還招弟弟喜歡呢!”
兩個做了額孃的人聊着些不正經的話題,熱火朝天的模樣。
康熙那邊倒是真忙,離京一月,跟着同去的官員不多,有的是話要說,康熙又是個急性子,根本等不到後天早朝時。
來南苑的大人自然都是康熙的心腹,於文卿更是心腹中的心腹。
納蘭容若着意離於文卿遠了些,這人身上的氣息特別讓人看不慣,讓孤家寡人看不慣。
至於孩子們,也在忙着自己的事。
或者說是胤祺小可憐,他仍然在揉自己的耳朵。
他低着頭癟癟嘴,看着放在腿上的一方硯臺。
三姐真的是越來越兇了,手勁兒也越來越大了。
和一個月前簡直是不可同日而語。
同日而語,是這麼用的吧,胤祺一邊揉着自己發熱的小耳朵一邊想,明天問問四哥好了。
要說胤祺這一個月以來有所提升的漢話水平,真的是多虧了胤禛,還有胤祉。
之前兄弟姐妹們聚在一起,七嘴八舌的,說話更多的肯定是幾個大的,小的那些根本就插不上話,而且孩子們都會說蒙古話和滿語,胤祺若真的有什麼意見要發表,不說漢話也是使得的。
更別提他總是會慈寧宮呆着陪太后說話,胤祺還小,總是要在漢話上頭掙扎一下的,但是太后不一樣,當初做一國之母時,就不會說漢話,以至於接見命婦時還要董鄂妃在旁邊幫襯着……
也就是心大,不然真的要憋屈死。
做皇后時心就大,那都做了太后,還有學漢話的必要麼?
沒有!
太后躺平的很徹底,動手動腳這種程度的掙扎都是不肯做的,於是胤祺每天耳朵上接收的那麼些漢話,往往回慈寧宮待一宿,又都還給,也不知道是還給誰了。
但是胤禛,覺得這真是個事兒。
而且很嚴重。
這回與三哥和五弟呆着,沒有大的孩子們帶着玩,小的就自動上位成了老大,不那麼熱鬧,但胤禛可算是發現了胤祺漢話不好這個天大的短處。
他現在書讀的多了些,懂了一些道理,更知道如今天下,滿人掌朝政不假,但漢人才是這片國土上百姓的主要組成部分,你就算是做個貝勒,也是要會說漢話的呀,何況作爲皇阿瑪的兒子,一定會是王爺啊。
胤祺表示,不會說漢話又不影響我做王爺……
胤禛當即眼睛一瞪,還挺嚇人,你就算是做個貝勒都是要當差做事的,何況是王爺?五弟啊,我發現你身上有些想要坐享其成的傾向?坐享其成的想法不改,時間久了,容易變成驕奢淫逸之人的。
這可要不得。
胤禛說這話的時候太皇太后和太后也在,他說的蒙古話,成語用的漢話,看到胤祺雙眼迷茫時,還會解釋耐心的解釋給他聽。
胤祺迷茫的次數太多了,胤禛更覺得問題嚴重。
太皇太后也覺得,挺有道理。
至於太后,既然太皇太后都覺得有道理了,那就真的,有道理吧……
於是沒有人在意胤祺這個當事人的感受,當晚,他的慣用物事就都被打包,被胤禛一起領進了景仁宮。
阿哥所的話,小六小七不能去,於是胤禛就跟太皇太后說得回景仁宮住一月,不看着兩個弟弟他不放心。
太皇太后沒有什麼不答應的,滿口都在誇讚,事後還和蘇麻喇姑說,“胤禛是多好的孩子呢。”
蘇麻喇姑便跟太皇太后提起胤禛差點兒做了“拆姻緣”的事,太皇太后聽完,眼淚都要笑出來了。
形式如此,不可轉圜,胤祺一向識時務,便真的認真上起課來。
胤祉喜歡讀書,他甚至覺得自己簡直是在書裏找到了自己。
那教人讀書習字,對他來說吸引力也是奇大無比了。
胤祺耳朵其實已經磨出來些了,一個月下來,兩個哥哥天天唸經一樣同他講話,又逼着他非說漢話不可,還要讀些啓蒙讀物,只是讀根本滿足不了兩個人的要求,還要大聲!還要口齒清晰!
胤祺說,二位哥哥既要還要,要的實在有些多。
胤禛無情,既要還要都弄明白了,看來這十天效果明顯,還得繼續努力啊。
......
胤祺不是沒反抗過,甚至還跑回慈寧宮求救一次,然後在太皇太后的授意下,被蘇麻喇姑遣送回來。
他哭唧唧,說蘇麻喇姑你不再是我的避風港了。
蘇麻喇姑說,什麼港不港,你趕緊給我回去好好學說話吧,說的話我都聽不懂。